百余黑衣人鱼贯而入,将天上的雪包围,突然一声尖锐的笑声从人群中传出,一众黑衣人间让出一条道来,只见竹青公子拔剑矗立,轻蔑地看着天上的雪。
“竹青,你干什么?”若男向前走了两步,一双乌黑的眸子直盯着竹青公子。
“神医不死和武魁天命双双殒命于我竹叶山庄,难道你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吗?”
“若男,”竹林道,“我竹叶山庄确实冒不起这个风险,你知道,为今之计——”竹林划了划脖颈,意示杀人灭口。
“竹阴,带若男和南天下去休息。”
还没等竹阴做出举动,若男已扶起南天,她回头看了看竹林,一股寒意游上心头,“这就是代表正义的竹叶山庄?”若男如是想。
***
竹叶山庄,若男闺房。
“若男,你瞧瞧一群披着羊皮的狼,”南天看着若男,“跟我走吧,宗主会原谅你的。”
若男沉默了许久,“我的命是庄主捡回来的,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南天闭上双眼,吐了一口气,“你为他做的事还不够多吗?是,圣天门是被江湖武林所不齿,但是我们何曾做过灭绝人性、惨绝人寰的事。”
“南天,”若男顿了顿,“再帮我做件事吧。”
“你说。”
“助寒山楼逃出竹叶山庄,不过你要特别小心,”若男咳了咳,“庄主早已练成了‘竹叶剑法’。”
“竹叶剑法,”南天冷笑,“自竹叶建庄至今也有几百了吧,历代庄主只有竹叶还算是人才。”
“无涯已领会竹叶剑法的奥秘,可是酒鬼仅一棍便废掉了他的修为。”若男看了看南天,“刚才那一掌如何?”
南天摸了摸胸口,轻微咳了咳,“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的,只怕整个江湖已是凤毛麟角。”
“这就对了,你再想想酒鬼,”若男冷笑,“一棍废掉无涯的人,居然那么容易让你近身,这是为何?”
南天睁大瞳孔,瞬间恍然大悟,“他把一身的内力都传给了寒山楼。”
若男点点头,“这也是我让你助他一臂之力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像他这种人最重情义,而且我估计得没错的话他已经继承了酒鬼毕生的绝学。你不觉得这样的人死了很可惜吗?”
“可是将来他若刀光相向,那会是一个很可怖的对手。再者他如若果真像你所说的那么厉害,小小的竹叶山庄又能耐他何呢?”
“现在的他还只是一只正在沉睡的狮子,不过苏醒是早晚的事。”
南天蹙了蹙眉,“那我该如何帮他呢?”
“只需要对付一人即可。”
“竹林。”
“没错,”若男捂住嘴咳了咳,“庄主的剑挂在石屋的墙壁上,已经许久未动过了,我料他今天必取剑。”
南天狡黠一笑。
***
竹叶山庄,客厅。
从今而后寒山楼既是天上的雪。
天上的雪既是寒山楼。
父母赐予他一个名字——阿狗。在孩童时期他也确实活得像一条狗。
后来他遇到了第一个师傅古道,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寒山楼。寓意像寒山中的阁楼,虽被寒气所怀绕,但楼阁里却始终是温暖的。
自此他活得像一个人了。
再后来,他遇到了酒鬼,他又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天上的雪。最美不过天上的雪,自由自在,唯美地在空中飘舞,落到地里便消亡。
他有了一种精神——他不仅仅是一个活着的人,而且是一个有具精神和信仰的人......
寒山楼站在血泊中,他的剑正盛,尽管身上已有十几道伤痕,衣裳已被血渍浸透。寒山楼心中杀意正浓,他没有一点点的胆怯和恶心感,相反的,一股不由分说的兴奋直冲胸膛。
百余黑衣人躺在他周身,身体渐渐变得冰凉。黑色的血和鲜红的血交融,缓缓凝固,发出一股刺鼻的腥味。不明所以的苍蝇成群结队,兴致勃勃地飞扑来。大厅上一阵缄默,只有喔喔的苍蝇声。
竹青公子咬咬牙,抽出手中碧绿的长剑,他的手在抖。他还记得几个月前天上的雪是如何刺瞎他的眼睛的,他也看见了方才那百余黑衣人是如何死在天上的雪的剑下的。
竹青心中的犹豫和但却淹没了他心中的斗志和杀气,竹林明白竹青若现在出手必死无疑。
“青儿,退下。”
竹林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竹青公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慌忙退下。
他已吓得失魂落魄。
王羽、莫问、斑石怀抱长剑,神情凝重。竹林瞥了一眼他们,示意他们同时出手。
三柄剑,三个人。
他们在江湖上早已成名,还从未同时出手过,因为他们还未遇到过值得同时出手的对手。
今天他们遇到了。
倏地一阵邪风拂来,四道剑影交汇,只见墙壁上、地板上、窗户上划过道道剑痕。
竹林皱了皱眉头,他不记得上次见此样巅峰的对决是什么时候了。
人无形。
剑无形。
只能在留下的剑痕中寻找剑影。
突然猛地一声铁剑相撞声,交织在一起的四人弹向四方,现出身形。天上的雪蹒跚着站起身来。他身上新添了八道剑痕。
未受一剑的王羽等三人面面相觑。经过方才一战他们脸上的傲气不见了。论剑道天上的雪不过剑二十二中境,他们可都是剑二十三上境啊!
三个剑二十三上境居然杀不死一个剑二十二初境,这是何等样的耻辱。此刻王羽再也没有提剑的勇气了。
“在江湖中你们都是体面的剑客,”竹林教训道,“是羞耻之心束缚了你们手中的长剑。你们败了,不是败给了寒山楼,是败给了自己的心。”
“竹阴,取剑。”
竹阴做了一个揖,退下。
少顷。
“我的剑不是什么名剑,”竹林弹了弹长剑,发出喔喔声,“只是一柄普通的铁剑。”
天上的雪轻笑,不言语。
“你本可以逃的,那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或许吧。”天上的雪顿了顿,“我一直在逃,有些乏了。今天你们害死了我唯一的亲人,能杀一个我便杀一个。”
“今天你杀了我竹叶山庄百余人,我也是放你不过的,至于神医不死,他以小儿双眼失明作为要挟,要我竹叶山庄杀掉酒鬼。他死有余辜;至于酒鬼,你也看到了,杀他的是我竹叶山庄的人吗?”
“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