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炉墙壁上的铁剑一阵骚动,似在哭泣,像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杜月的酒葫芦顿在半空,双眼倏地睁大,喃喃自语,“无邪,无邪......”
***
三天后,剑炉。
杜月抿了一口杯中酒,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灰色褂子上。铜褐色的手臂肌肉鼓出与脸色相衬。他的十根手指因常年铸剑已畸形。
当他喝到第三杯酒时,一个穿灰色麻衣的小童走了进。小童轻声道,“师傅,蝴蝶崖梦筱蝶拜见。”
杜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没有看小童,“为师已恭候多时了,让她进来吧。”
小童微微拱了拱手,走出屋去。
梦筱蝶怀抱一个黑色木匣子信步走了进来,见了杜月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梦筱蝶拜见杜大师!”她做了个揖。
杜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我知道你来的目的,只怕要让姑娘失望了。”
梦筱蝶狐疑道,“大师知道我来的目的?”
“自然是为了无邪剑。”
杜月冷笑,接着说,“三天前剑炉的剑燥鸣难当,我知道我所铸的那七把宝剑已毁去了一把。”
梦筱蝶更加疑惑了,“那大师如何知道是无邪剑呢?”
“因为只有无邪剑尚有缺陷。”
“什么缺陷?”
“剑心。”
“你是说无邪剑没有剑心?”
“无邪剑本是天外飞来的一块陨石,我初见它是一阵狂喜,迫切地把它锻造,可是我发现它居然有一股很邪的煞气,似乎还有些许意识,当时我既欢喜又害怕,因为我知道这将会是一柄有史以来最独特的剑,但是......”
梦筱蝶轻轻打开木匣子,向前推了推,“杜大师,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修复它,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杜月瞧也没瞧就将木匣子合上,“无邪剑已毁,不能再重塑,姑娘请回吧,再者我已经收山,绝不再铸剑。”
“大师,”梦筱蝶眼中流露出恳求的神色,片刻,她猛地跪了下去,“请求大师重塑无邪。”
杜月冷笑,“姑娘又何必如此执着,剑魔已死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拥有无邪剑了。”
“我能拥有无邪剑,我能......”
“你不能。”
“杜大师就不能看在蝴蝶门的面子上重塑无邪吗?”
“你还是不明白老夫的意思,无邪煞气太重,会噬人心智,害人害己呀!”
梦筱蝶神色一凛,缓缓起身,“大师当真不给我重塑无邪?”
杜月双手背在背后,和蔼一笑,摇摇头。
梦筱蝶怒气更甚了,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嗖地抽出手中的赤剑,直指杜月的心窝刺去。只见虚空中幻出数道剑影,梦筱蝶一惊退了三步。
“今日的耻辱他日十倍奉还。”
梦筱蝶放下狠话,离去。
***
剑炉三里外,溪边。
“朋友请留步——”
梦筱蝶回头,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坐在溪边的岩石上,手里拿着几块石子,扔在溪水里溅出美丽的浪花。他的头发很短,只有一寸长。身上全无半点装饰,除了立在岩石上的长剑。
“有事吗?”梦筱蝶还未从方才的事中走出来,即便对陌生人,言语还是有几分怒意。
“在下恭候姑娘多时了,”白衣少年掷出一粒石子,浪花溅出。
“我认识你吗?”梦筱蝶饶有兴趣地看着白衣少年。
“你不认识我,但是你会对我有兴趣的。”
梦筱蝶冷哼一声,“疯子。”
“你被那老头儿拒绝了,对否?”白衣少年扔掉了手中最后一粒石子,拍拍手露出不太整齐的两排牙齿。
梦筱蝶做出了拔剑的姿势,用一种威胁的语气说,“说,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
“杜灵儿就是我,”他顿了顿,“不过我没有跟踪你呐。”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还知道我被那老头儿拒绝了?”
“因为那老头儿就是我父亲,哈哈哈......”杜灵儿笑得莫名其妙,“老头儿办不了的事,我能办。”
梦筱蝶狐疑道,“无邪非比寻常,你能重塑?”
“不信我尽管离去,我不会拦着。”
梦筱蝶沉默良久,“条件?”
杜灵儿轻点石上宛若一只点水的蜻蜓,只一眨眼已到了梦筱蝶的身旁,他闭着眼嗅了嗅梦筱蝶的发丝,“暗香幽来,”他陶醉极了,口中喃喃不已。
“你真他妈让人恶心,像一只发情的公猴,”梦筱蝶脸色变得紫黑,手中的剑呜呜作响。
杜灵儿睁眼,捂嘴咯咯咯地笑,他指了指梦筱蝶而后拍拍胸脯笑得前仰后翻。梦筱蝶怒不可遏,“一只疯掉了的公猴,”说着,赤剑已出鞘,刺出一剑。杜灵儿不避不闪,轻轻夹住,那两根手指似有有千斤之力,梦筱蝶再也挪不动分毫。
过了一会儿,杜灵儿轻笑,松开指间的赤剑,“不逗你玩儿了,无邪我会帮你重塑。”
赤剑入鞘,“条件?”
白衣少年冷笑,“我做事向来只凭心情,没什么理由......或许我只是想看看无邪有了剑心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吧!”
***
黄昏,天涯客栈。
“报上名来,我剑下不死无名鬼,”王羽周身杀气顿生,杯中的酒无风自动。
屋外的风沙倏地停了,客栈一片缄默。
“小丑死命,”小丑一字一字地吐出。
王羽跃起,长剑紧随其后,剑气在空中凝聚、分散,以洪水般涌向小丑。见此剑气小丑笑得很诡谲,闭上眼从腰间抽出一柄粗糙的小刀,轻轻掷了出去,小刀似一叶逆水而上的扁舟,穿过汹涌的剑气。
小丑吐出一口鲜血。
王羽退了一步,胸前插着一把飞刀。
“魔宗的飞刀绝技,”王羽拔出飞刀,飞刀上沾着血,“你是飞刀手不悔?”
“我说过了,我是小丑死命。”
屋外的三十黑衣人破门而入,手中的长剑发出寒光。见到头领受了重伤,嚣张的气焰似旺火被浇上了水,一下便荡然无存。
天上的雪怀抱铁片剑,嘴边浮现他常有的笑意,“今日我若要杀你,你必死,剑魔曾说整个竹叶山庄只有你还算是个东西。我替你感到惋惜,一身的本领却甘做别人手中的利刃。”
王羽微微动容,回头扫视一众弟兄,不说话,直径走出屋外。
哒哒地马蹄声走远了,客栈里的酒客们又喝起了酒。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