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郁西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不知道有没有说过,对郁西来说,最重要的男人不是我也不是她的爸爸哥哥,而是顾温瑜。
顾温瑜是自愿来到队里的,那次派出遣的任务就是由他带领的。
其实如果知道后来会发生的事情,或许我死也不会把那个任务派遣给顾温瑜。
那个时候我已经发现自己喜欢上郁西了,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说过,郁西也毫不知情——她就是一个很迟钝的人,她对顾温瑜什么感情那都是用了将近十年才摸索出来的。
而我用了两三年的功夫看出来其实西西对顾温瑜就是普普通通的、超越所有除亲情以外关系的人。
不像爱人,更像是生死患难与共的战友。
不,按说他们就是!
银狐和天狼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各自安好,如果不是因为郁西总是来找顾温瑜和我自己的私心,恐怕后来的关系也不会如此亲近。
“他死了。”
郁西说的这个话的时候其实我已经给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了,而且也做好安慰郁西的准备了。
可是我的安慰并没有派上用场,郁西看起来不悲不喜,甚至像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面无表情。
她在执行任务时受重伤,躺在床上整整一个月都没有清醒过来。
在这么漫长却又极其短暂的一个月里,我常常一个人坐在基地的后山坡上,依靠着大树出神的看着基地铁网外边的黑夜,让人窒息的憋闷。
其实我不止一次想,她在梦里是不是梦到了很多美好的东西,所以迟迟不肯醒来。
但当我看到她嘴角抿着,眉头紧蹙,我就知道——她的梦里不是什么好事。
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呢?
我反复问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感觉在意料之中。
人生本就没有什么难以接受和理解的事情,只是时间长不长的问题。
我不知道要怎么和郁西说。
你说要让我直接告诉她:“不好意思,你的战友在任务中死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去处理处理吧。”
是这样吗?
这么说的结果我以前不太清楚,现在是清楚了。
我如果真那么说,恐怕当场就血溅三尺了!
换做是你失去了最在意的人,你怎么可能接受?真的太残忍了。
可这偏偏就是军人的常态,今天和你战斗的人可能明天就是一抔黄土。
更何况郁西“亲眼”看到顾温瑜被炸死。
“……”
派往a国的维和任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简单,不是我们仗着人多就可以动手动脚镇压住。
顾温瑜以一人的死换取了整队人的生,大义凛然。
我很佩服他,可我并不喜欢他。
他为了拯救银狐的人和郁西,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如果他去了天堂,我不知道他是否能看到郁西因为他消沉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是真的漫长,好像我见到的所有人和事都不再按照我曾经设想过的那样生活,反而充满着未知。
顾温瑜的葬礼上郁西穿着军装,代替他的家人跪在地上,哭的不可抑制。
我明白她的感受,也很想安慰安慰郁西。
可我就好像被钉子定住了脚一样站在原地,甚至我连手都没有像自己设想的那样握住她的肩膀,然后用沉重的语气和她说“节哀顺变”。
——并不是我不尊重死者,而是我当时大脑一片混乱。
这是真的,如果不是现在郁西站在我的身后,冲我笑着的模样能缓解我指头的僵硬,我是真的把自己放到了那个时候。
当那个人的至亲去世了,你就会产生一种“啊她好像下一秒就要跟着去了”的感觉。
当时西西整个人正如冬风萧瑟里的落叶,无处可倚又迷茫无助。
“他死了。”
第三次郁西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终于能开口和她说话,我说顾温瑜是“为国捐躯”。
我不知道这四个字用在别的地方是什么感情什么意思甚至是什么原因。
在这里就是简简单单的我对一位故友的尊重。
郁西在时隔这么多年后的今天和我说:“其实我早在顾温瑜进队的时候就猜到了会有我们两个人阴阳两隔的一天。”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所以你不必因为那个命令任务是你下达的而自责。”
讲真,那些年我只要看到郁西不高兴不开心我就会产生一种“她在因为顾温瑜的死而怪罪我”的错觉。
事实上她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