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片故事。
没有钱,就要找人。找到了人帮忙,就等于找到了钱。
录制唱片这件事情同样也很艰难,十首歌算是东拼西凑出来了,但录制成唱片就要找人合作,印刷也要找人,做首发演出要找场地,销售更要找人。要和人合作,这些事情又没有经费作为基础,只能靠朋友帮忙了,但朋友为何无偿甚至是调动身边的人脉帮你,那就是衡量平时你是怎样对待朋友的。帮助都是相互的,朋友也是要用来相互“利用”的。
这个阶段的贵人:崔忠鹏、魏超、陈飞波、吴永红、马良、孔鸿、小王磊、李志伟
演出生涯的起点是“疆进酒”。
“疆进酒”是一个酒吧的名字,它坐落在钟楼和鼓楼之间,灵感是来源于李白的诗《将进酒》。一天,鼓手李旦打来电话,让我给他朋友的酒吧义务地改动一下室内设计。我应承下来了,于是,就认识了酒吧老板王平。我根据酒吧的特色,设计了新的室内效果的方案,他们用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改造完成了,效果比原来好多了。
免费的设计换来了一场专场的演出,还没怎么演出过就直接办专场了,这就是能力置换的作用吧。2006年6月的一个周末,“大乔小乔”音乐组合的第一次专场演出,就要在“疆进酒”开始了。来的观众不少,基本上都是平常的客人,酒吧里显得有些拥挤。我印了两件大号的海魂衫,图案是李小龙飞身一跃,是从胸前到后背,围绕着印上的。在我们唱《消失的光年》这首歌的时候,朋友阿玲用手机拍了个视频,后来把这些视频传到了网络上。这是我第一次通过媒体看到自己的演出,极其自恋地反复看了好多遍。
从此以后,我们在“疆进酒”就演火了。接下来,就是不定期地到那里去演一个专场。后来,“疆进酒”成了我每周必去的地方。众多的文艺青年、音乐人和各种人等,无论是吃饭、谈事或是看演出,都爱选“疆进酒”。
通过演出,我认识了更多的人,经常收到演出的邀请,只要有机会我是不拒绝的。因为自己心里很清楚,在舞台上我动作紧张、不自然,弹得杂乱无章。这些都是舞台经验太少所致,当累积到一定的登台次数,这些也就都不是问题了。
给别人带来欢乐,自己心里一定也很美,“大乔小乔”这个乐队的音乐风格虽然固定了,但表现形式要有变化。我利用联想作了一些变化的尝试,筛选一个可以执行的方案,找出道具组合起来,让单调的演出变得丰富些。有变化才有意思。
找到最合适的唱片制作人。
演出渐渐地多了起来。有很多观众在演出后,向我们索要唱片,当时还没有想过出版唱片。正是这些热心观众的鼓励,促使我开始往这个方向去努力。但制作唱片,要写很多的歌曲,更需要有人配器、编曲、录音、后期制作、封面设计、刻录光盘、印刷包装等。这方面我现在拥有的能力不多,得找专业人士帮忙,但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录音棚。
我思来想去,决定去找孔鸿,让他帮我先把编曲这块搞好。孔鸿是很早就来北京闯荡的音乐人,是摇滚乐队的吉他手,很有才华。在北京,有很多类似孔鸿这样的音乐人,面对纷乱的音乐环境和生存压力,他们得不到发展的机会,才华几乎都被湮灭了。有很多人最后无奈地放弃了曾经是那样憧憬的音乐梦。那时,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就产生了想帮助他们的想法,可不知从何下手。我想,还是先把自己做好,只有自己站住了,才有力气去搀扶别人。自己先试验性地做一张音乐专辑,如果成功的话,就算是真正地进入音乐圈了。有了被别人认可的身份,或许会有更多的机会来帮助朋友们,我想,那样的力量会更大。
我曾看过孔鸿和乐队的演出,觉得他的吉他弹得很好。于是我登门拜访,对他详细地说了我的计划,他也很愿意无偿地帮我编曲。接下来就是讨论这张唱片要做成什么样,他说:“你还是先把歌词写出来,我再根据你写的歌词编曲,最后我们一起排练。”
于是,我就夜以继日地投入到歌词的创作中去了。可是,等到排练的时候,他发现我的吉他演奏技巧是无法满足录音需要的。我不会数节拍,弹得又乱,排练起来经常是弄得满头大汗,像是干了一场很累的体力活。
第一次录音失败。
孔鸿很快就把所有的歌弄好了,虽然还没有排练得很好,我就心急火燎地给小河打电话,和他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小河很愿意无偿地帮我录制。毕竟是和小河同台演出了很多次,相互还是比较了解的。约好时间后,我就去了小河的录音工作室。为了能缩短录音时间,我们采用了同期录音的办法。小河对音乐的态度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他认为最真实的现场表达是对的,所以录完了一首单曲后,就和录了一个现场版的没什么区别。同期录音,我们的方法不对。
第二次录音失败。
于是,我决定分轨录音,就是同一首歌有多个音频文件,一个一个地录制,每个文件都是不同的乐器,最后用电脑缩混在一起。万晓利也很愿意帮忙录音,于是,我就带着乐器去万晓利的工作室尝试一下。整整一个下午,我连一首歌的前奏部分都没通过。节奏不准、弹吉他的技法低下,这些基本功的问题,导致录出来的效果简直就是一团糟。万晓利的要求实在是太严谨了,弹错一点点都不行,难道真要像万晓利说的那样,先苦练一年的吉他,然后才有可能进行录音?时间不能等了,再找新方法。
动手制作一个录音棚。
回到我的思路里来,想象着一个录音棚是由什么组成的?一个隔音的房间、一台电脑、两个喇叭、一个话筒、一个声卡、一个软件。于是,我开始把自己的地下室改装成录音棚。隔音好办,我有很多帆布,找出来全部钉在墙上。又在室内四周挂满了白布,地上也铺满了布。弄妥后,屋子里立刻变得很安静了。孔鸿借来了录音话筒和声卡,电脑装上录音软件,再把所有设备连接好,就开始录音了。孔鸿来操作,可他对软件不怎么熟悉,一个人又要按键盘,又要弹吉他,最后我们又失败了。
一平方米的录音棚。
孔鸿最后提出一个新方案:他让我放弃弹吉他,找键盘手李志伟替我弹,这样就能保证在录制吉他时,会顺利通过。他们乐队的鼓手小王磊家里,有一个小的简易录音棚,可以让小王磊操作录音软件,这样就可以把成功率提高了。这个方案很好,我立刻爽快地答应了。不久,李志伟和小王磊就过来了,他们人都非常好。
小王磊租住的地方在霍营,他在家中隔出来一个录音棚,非常小。操作间除了放电脑和一些简单的设备,还能坐下三个人,但录音间也就一平方米大小,周围包满了各种海绵和泡沫板做隔音板,只能勉强塞进去一个人,个儿高了还进不去。虽然简陋,但我们四个人的热情是高涨的。虽然小王磊没有录制专辑的经验,但基本操作是没问题的。我认为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制作人,而不需要找最完美的人合作。
孔鸿、李志伟和小王磊这三个人,就开始了最快的编曲录制。没过几天,吉他编曲录制部分就完成了,接下来是录唱。乔木楠很厉害,会数拍,录她唱的那部分很快就通过了。我不会数拍,只能一句句地录,真是相当艰难。
因为配器简单,所以在简易的录音棚里,用了七天的时间录完了整张专辑。你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这张专辑竟然是在如此寒酸的条件下完成的。那几天经常熬夜编曲,正赶上夏天潮湿,孔鸿和李志伟的腿上全是跳蚤咬的大包,那情景我是很难忘的。
另外,专辑还找了三位朋友帮助完善,一个是音乐人小不点,他在专辑里丰富了很多配器,比如《消失的光年》中的古乐器、《小草》中的口风琴和笛子。他身材瘦弱,面对这个不能站直了的录音棚是无所谓的。但身材高大的梁龙录《采花》和声的时候就麻烦了,进去后,站不直坐不下,在里面憋了半小时,录完和声出来后,全身衣服都湿透了,非常敬业。梁老师,辛苦了!
再有就是朋友巫娜,她来演奏《凤求凰》的古琴部分。我去接她时再三向她描述,这是全北京最破、最简陋的录音棚,你心里要有个底。她却说在音乐圈这么多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啊,没问题的。结果到了小王磊家以后,古琴放不进去,只能在客厅里录了。最让人无语的是,巫娜戴上耳机,听着我们已经录好的音轨,投入地开始录音,结果马上就要录完了,电脑因为配置低,突然死机了,什么也没保存下来,只能重来一遍。
巫娜这下气炸了,本来录音棚小也就罢了,但刚才非常好的感觉都没了,即兴灵感又是很难重复的,我连忙道歉、道歉再道歉。二十分钟后,巫娜才算是稳定了情绪,重新投入状态,以她非常精湛的古琴技艺完成了《凤求凰》这首歌的录制。由于加入了巫娜的古琴,这首歌增添了一种穿越时空的效果,无论歌词还是旋律,都像是在和远古的人对话一样。
做完后期制作,等成品出来后,小王磊觉得质量很差,我却觉得很好。因为艺术家都追求完美,我没太在意它的瑕疵。在特定的时间做特定的事情,要勇于接受不完美和瑕疵。音乐能做成现在的样子,已经比当初预计得要好多了。我也能听出来有瑕疵,可这是我用心并且全情投入做出来的作品,已经是自己的最高境界了。我想,恐怕今后很难再超越自己建立的这座山了。
多年后,我从众多朋友口中得知,这个作品引发了很多人的共鸣,现在,我依然把它奉为我的经典之作。感谢见证这一切的所有朋友们,谢谢你们对我这个不靠谱音乐人的理解和支持。
拍摄一张专辑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