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糊糊中,周天羽仿佛做了许多奇怪的梦,又或者根本就没有做梦,脑海中只是一片混沌,连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眼前的到底是黑暗还是明亮。而在他的识海中似乎是多了些什么,却总是说不清道不明,没得让他烦闷不已。如此过了不知多久,一道金光突然在识海中闪现,仿佛沉闷的大海上突然亮起了一道闪电,金光乍现,识海中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便一闪而逝,变得无影无踪。那金光越来越亮,有如大日忽坠,瞬间让他的意识清醒了起来,下意识地让周天羽开始大口地呼吸。
喘着喘着突然一个机灵,周天羽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所及却是明亮耀眼的阳光,刺激的他又赶紧将眼睛闭了起来。就在这时,轰隆隆直响的耳边隐约听到有人说道:“醒了,他醒了!”声音陌生而又熟悉,周天羽闭着眼睛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灵音师父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周天羽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发现原本刺眼的光芒已经平和了许多,却是床边窗户上多了一道竹帘将阳光挡住了,丝丝缕缕的阳光透光竹帘的缝隙溢了进来,让周天羽觉得安全了许多。
他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病怏怏地躺在这间房间里了,每次都是莫名其妙地如此,让灵音师父好不着急,这次也不例外,他适应了屋内的光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旁着急又惊喜的灵音。而在旁边还站着一位老和尚,周天羽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他好像是经常从藏经阁里将自己轰赶出来的寂清和尚,只是他在这里干什么?
周天羽看到二人关切地看着自己,便要起身行礼,却不想方要动时只觉胸前突然一阵钻心地疼,顿时疼的他直倒吸凉气。灵音赶忙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再动弹,关切地说道:“不要乱动,你身上有伤,乱动的话会牵动伤口。”
周天羽小心地点了点头,便老实地不再动弹。这时站在一旁的寂清开口对灵音说道:“周小施主真是福缘匪浅,不知他这些时日得了什么机缘,体内的魔气竟被制住了,如今能够醒来,便是已无大碍,休养些时日便可痊愈了。”
灵音却未见多少喜色,只见他双眉微蹙,看着周天羽似有重重心事,良久才一声叹息,微微摇了摇头,对寂清说道:“师叔,他既然已无大碍就交由弟子照看吧,眼下寺中人心惶惶,还要靠师叔来主持大局,此间就请师叔放心好了。”
此时,寂清看着躺在床上的周天羽的眼中有异光闪动,似有什么话想要问他,灵音在旁有意无意的说了这么一句,寂清才回过神来,知道眼下不合时宜,便看向灵音:“既如此,那周小施主便交予你了,你一定要好生照料,此地距离山门最近,若有事你可立即带他离开须弥寺,切记切记!”
“是,师叔,弟子谨记!”
寂清说完,又深深地看了周天羽一眼,便转身而去,留下了忧心仲仲的灵音在那里伫立良久。
自方丈寂灭离开之后,寂清便依照寂灭的叮嘱将寺中各院的僧人全部集中到了须弥寺中暂住了下来。除去供奉着佛尊菩萨的各处殿阁,寺中的各处偏僻屋舍全都住满了僧人,虽然有些凌乱,却仍是乱中有序,在寂清的极力安抚下,寺中并未有大的骚动;而山下也已经有僧人挡住了前来上香的善众,只说是寺中准备法会,暂时闭寺,其他的概不多言。一时间古寺中全不见了平日如织的香客,净是低头诵经面色不安的和尚,原本白日里熙熙攘攘的古寺终于清静了下来,只是这清静之中却到处弥漫着不安与躁动。
寂了幸得莲花钵在危急时刻挡了那一下算是救下了他一命,而莲花钵却是被蟒神那一记蟒尾打进了山中数十丈深的地方,寂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莲花钵从山中取了出来。在地下埋了整整一天的莲花钵此时竟是通体赤红,像极了一朵鲜红的莲花,只是钵身炽热,便是以寂清不在寂了之下的修为也险些拿捏不住。更让寂清吃惊的是在钵身上赫然裂开了一道一寸宽数寸长的口子,口子不大却着实让寂清险些站立不稳。
“莲花钵乃是须弥宗重宝,威力是何其之大,千年间不知降服了多少魔障,今次竟被蟒神轻而易举地给破了宝身,寂了师兄如何能够接受?!”寂清面色难看地忖道。“哎...罢了,且等方丈师兄回来后再做定夺。”思前想后寂清还是觉得不能直接将莲花钵拿予寂了,索性先且收起,待寂灭回来后再与他商量。主意已定,寂清运功小心托起烫手的莲花钵便向空无一人的后山行去。
须弥寺在人心惶惶中度过了十几日,却未见蟒神再次现身,也未见其他异样之处,寺中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菩提谷在上次蟒神与金狻猊争斗之中算是彻底毁了,又有蟒神后来喷出的毒雾作祟,现在的菩提谷已经生机全无,山上谷底皆是黑漆漆一片,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恢复过来。寂清见此状况,心疼之下却也无其他法子,只能下了严令,将菩提谷列为禁入之地,复又在一侧山上开辟了一条道路通向后山。
眼看着寂灭已经去了半月,未曾见他回来,寂清心中也渐渐焦急起来,担心起寂灭的安危起来。毕竟那蟒神不是凡物,虽然金狻猊可力敌蟒神,但也是因为菩提谷狭小约束了蟒神,只让它使出了一半的能耐,若是到了外面开阔处让蟒神施展开了,金狻猊只怕占不到多少便宜。寂清着急归着急,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唯有继续等下去,但他私底下也已做好了打算,再过十日寂灭还不回来的话,他便出山寻他,也好过如此干等。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休养,寂了已经恢复了八成,而周天羽也能下床与饼子耍闹了。寂清和灵音曾经几次若无其事地问到周天羽他失踪的那几日都经历了什么,但任周天羽如何回忆却是丝毫也想不起来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好像一直在沉睡,直到半月前才醒过来。寂清和灵音见周天羽回想的直头疼的表情不似作伪,两人皆是满脸疑惑,但想起他被魔魂侵体,识海难免会受到影响,也就释然了。试了几次没有效果之后便也不再问他,见他已经与常人无异,体内魔魂也不再发作,便索性由他去了。
在灵音的细心照料之下,周天羽的身体渐渐康复,等到他能够出门活动的时候,才发现他竟是住在了寺中而不是后山的僧斋,这让他着实兴奋不已。别看他已经在须弥寺待了一年有余,但他平日里多在后山呆着,每每来到这前山须弥寺中多半要规规矩矩地,因为寺中每日都有许多香客善众,不是吵闹玩耍的地处。但现在他却发现寺中全然不见了那些虔诚的香客,只剩下熟悉的僧人的身影静静穿行,这让他怎能不兴奋。周天羽的身体虽然还有些难受之处,但孩童的玩耍之心却让他顾不得这些了,每日里都唤着饼子在寺中各殿之间奔跑玩耍,欢闹的少年和紧随其后的白影顿时让沉寂的古寺中平添了几分灵动。
这天傍晚,周天羽唤着饼子一路小跑来到了山门前院,虽然因为蟒神之祸须弥寺的山门已经紧闭了半月,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出,但今天周天羽却是瞅见了今日轮值把守山门的净一不知去了哪里,山门也是敞开了一条缝隙,徐徐的山风从门缝中吹了进来。周天羽见状心中好奇,便上前缓缓将山门打了开来。甫一打开,一道通红的霞光便洒了进来,将整个山门里全映照成了红色。只见山门开处,周天羽正面对着西方满天的火烧红云。此刻,火红的赤霞犹如漫天红莲遍开西天,眼花处似有飞天妙舞,如此妙境看的周天羽竟是痴了。
就在周天羽抬脚要迈出山门高高的门槛时,饼子却突然变得烦躁起来,上前便咬住了他的衣服死命地往后拉扯着。周天羽不明就里,只道是饼子不想出去,也没多想,弯腰将它抱起抬脚便迈出了山门。
刚一落脚,周天羽只觉一股凉风袭来,浑身一凉冷不丁打了个冷颤,连怀中的饼子都明显的一阵哆嗦。周天羽赶忙将饼子又抱紧了一些,却发现饼子身上的白毛尽皆倒竖而起,恶狠狠地盯着石阶下一片有些阴森的古林低低呜吼。周天羽看了看那里没有什么异常,也不疑有他,但见山门外的景色与山中并无二致,天色也渐渐晚了,便转身要回。
就在周天羽刚刚转身之际,从那片古林中突然悄无声息地射出了一条黑影,那黑影如电般瞬间便掠到了周天羽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