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净山往北三千里,是为极北。
极北之地,其地冰封万里,终年飘雪,地冻天寒是为人间最苦寒之地。
虽地处极寒,雪狐灵貂,白熊苍狼之属在所多有,但生活在极北的人们却无这些生灵的皮毛之利,是以多有猎取,将皮毛以制服,血肉以做食,平日里多在兽皮毛帐中依偎炉火度日,是以极北民众大多拜火神之属,而极北之地最大的教门便也是火神教。火神教兴起于千年之前,占住极北山祖狱法山为门庭所在,这狱法山乃是极北第一雄峰,山峰之上虽常年被冰雪封盖,但山中却有一个万年不灭的火眼,且火眼周围多有炽热的地泉涌出,所以这里也是极北少有的温润之地。
正因狱法山水土温润,又有狱法山上的火神教护佑,是以此地便成了极北百姓的绝佳聚居之处,久而久之在狱法山阳处的几座小村庄渐渐连成了一片,最后终于成了一座颇大的市镇,市镇沿用了山阳处几座村镇中最大的“白山镇”的名字,便叫了“白山城”。到得现世,白山城早已是灯火万户,街巷纵横的大城,虽然没有中土洛都那般的龙虎气相,但在这千里冰封的极北却足可称为重镇雄城了。
白山城后便是有如椅背般高耸入云的狱法山,在一片雪白的山上有一处山坳,从那里隐隐有繁盛的盎然绿意显露出来,这在极北绝对是难得一见的颜色,这处山坳不是别处,正是极北火神教的门庭所在—麒麟谷。
麒麟谷被狱法山诸峰环抱其中,谷中温润如春,烟环雾绕,长满了诸般奇花异草,更有传说上古时此处为灵兽麒麟所据之地,到得千年前火神教第一代火伯觅得此处时,早已是麒麟神兽无所踪,唯留空谷蔓草生。经过火神教千年的经营,时至今日,原来的荒谷又重新成了极北之地人人向往的一方灵谷。
因麒麟谷四季如春,在极北乃是一块难得的宝地,所以近千年来不知有多少极北的教门想要将麒麟谷夺了当做自己的门庭,火神教实力低微,原本是抵挡不住这些强人恶教,但幸得第一代火伯祝龙天在谷中找到了万年火眼,并用此创出了一个极是厉害的法阵,数次将杀入的豪强教门重创,火神教才得以代代传承下来,时至今日,火神教第八代火伯祝幽大力革新,广纳门徒,百年之间就将原本只有不过弟子百人的门庭扩大成了一个堂口遍布极北,弟子近千的门派,一举成为了极北第一大门阀,昔日那些欺负火神教的教门纷纷来拜,生怕火伯祝幽借口当年之事将自己灭门。祝幽也极是大度,对于这些上门来拜的教门都是以礼相待,恩威并重之下,诸教尽是拜服,一时间火神教风光无两,蜚声极北。
火神教门庭森严,麒麟谷口有诸多高手护卫,不经许可,外人绝难进入,而谷中之人平时也少有外出,是以麒麟谷对外人来说始终是一处神秘的所在。
这日清晨,麒麟谷口晨雾缥缈,十几个劲装护卫从暗处走了出来,与前来轮值的一般护卫交割,只见这些护卫个个精练,一看便知都是火神教中出类拔萃的年轻弟子,只见他们身上的衣服袖口处皆绣着一朵烈焰,这便是火神教的身份标识。这时,又从谷中走出了一个长相十分干练刚毅的中年人,他方一出现,那些护卫纷纷单膝跪地,恭敬地对那人道:“见过护法大人!”只见那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径自走到了谷口处,仔细地扫视了一圈谷口上下,凌厉的眼神中隐有一丝疑惑闪动,未等他巡视一圈,突然他耳朵一动听到远处有恙,他的手中旋即起了一道蒸腾的气焰,他身后的众护卫见状纷纷兵刃出鞘,向那边围了过去。
只见那里有棵老树生在崖上,却没有几多绿意,此刻那树的一根枝桠正自晃动,那人分明看的清楚,方才正有一个小小身影从谷中崖壁跃上老树,借力一翻便下山去了,那身影极快,但仍是没有逃过这人的眼睛,他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手中的气焰竟自消散了下去,只见他眉头皱了皱,便招呼那些护卫回来,对其中两个看起来身手颇为矫健的护卫说道:“是小姐,你两个去跟着她,暗中保护着。”
那两名护卫当即应诺,转身向方才那条身影追去。
“最近白山城里来了许多外人,其中多有中土魔教中人,他们不远千里来此必是有所图谋,这几天都把招子放亮些,没有火伯的手谕谁都不能出谷,闲杂人等更不得进谷!都听明白了吗?!”祝忠面色凝重地对众护卫说道。
“是!”诸人应诺,之后纷纷散去各司值守去了。
那人安排停当,转身看向了山下的白山城中,见城中晨烟四起,一派平和之像,他眼中的忧虑却愈发重了。
此人乃是火神教的大护法祝忠,同时也是火伯祝幽同父异母的哥哥,火神教中一等一的高手,在御火一道仅次于火伯祝幽。前几日祝忠接到线报说有中土教派之人进入极北,所图不详,当时祝忠便已经警觉起来,中土与极北相隔甚远,平日极少有中土教派中人会远来至此,神火教也从不轻易踏出极北,是以也绝少同中土教门有甚来往,此番中土来者怕是有所图谋,神火教作为极北第一教门首当其冲,定会与之发生冲突,祝忠心思缜密,在弄清来者意图之前决定先按住不动,传令千里极北神火教弟子,但遇中土来者先行退避,不可与之冲突,要先弄清原委,之后再行理会。
祝忠眉头紧皱地凝视着山下,他隐隐有种预感,极北要有大事发生。
良久,祝忠转过身缓缓向谷中走去,须臾间便消失在了悠悠晨雾之中。
“站住,什么人!?”祝忠走了没多久,谷口处突然响起了一声怒喝。
“呵呵呵,中土烛龙圣教五雷坛坛主叶玄策前来拜山!”只见一个玄衣老者带着两个随从已经站在了谷口,那玄衣老者负手而立只是笑着,手中并无兵刃,而他身后的两个随从却背负着布裹暗包,面目凶悍地护在老者两侧。
谷口的护卫听得是中土烛龙教的人,顿时心中一惊,面面相觑,他们都听说过烛龙教的一些事情,知道这烛龙教实乃中土恶教,实力凶悍可与中土正道诸派相抗,这五雷坛必是烛龙教的麾下附属,却不知他们此来意欲何为,想到方才护法交代的言语,护卫们不敢大意,将他们拦了下来。
“来者可有火伯的邀碟?!”护卫长向前一步拱手问道。
“呵呵呵,老夫千里迢迢来到此地,哪有什么邀碟?!”那玄衣老者笑着说道。
“没有邀碟者请先到山下白山城驿馆中写好拜贴递上山来,待火伯传下邀碟再来吧!”护卫长冷冷地说道。
那护卫长话音方落,突然眼前一道劲风打来,速度之快竟是躲闪不过,只听“啪”地一声,护卫长脸上已然挨了一记巴掌,那一巴掌势大力沉顿时将他打得眼冒金星,口中一甜便有几颗牙齿混着血吐了出来。
只见是那玄衣老者身后的一个随从冷不丁地打了那个护卫长一巴掌,凶神恶煞地说道:“神火教屁大点门面还给我们来这套!你当我们来这儿是哄你们玩的吗!?”
火神教众护卫都是近百年来新入的弟子,看惯了极北诸教老实纳贴拜山的言行,见多了对火神教毕恭毕敬的形色,却几时吃过这等窝憋,乍见护卫长被打,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但很快都缓过了神来,纷纷怒喝着兵刃出鞘,将这三人围在了其中。而那个被打的护卫长更是怒不可遏,肿着业已酱紫的脸抽了刀兵便向打他的那个恶汉随从砍去。
那老者见状,冷冷一笑,并未出手阻拦,而他身旁打人的随从也自轻蔑地一笑,也不见他动作,他背后布裹便径自离身飞起,也不知裹中是何兵刃,只见它夹带着凌厉的杀气迎着那护卫长便杀了过去。
护卫长已然怒极,未留余劲只求一击必杀,手中兵刃大开大合地向那恶汉杀去,却未曾想打他的那个恶汉极是狡猾,他的那柄包在布裹中的古怪兵刃也不抵挡,只逮了个空当从一侧向护卫长露出的破绽打去,那兵刃后发先至,眼见护卫长便要挨上一记痛击,却在这时,一道有如实质的烈焰瞬间而至,将那随从的古怪兵刃挡在了护卫长的身前,须臾间便将那兵刃外面包裹着的布裹烧了个一干二净,露出了里面一柄形状扭曲古怪有如树枝的一柄黑剑。那朵突如其来的火焰极是旺盛,有如天火般顿时将那柄黑剑烧的炽热通红。
未等那老者的随从反应过来,那柄古怪黑剑便脱了他的控制,飞向了谷中。也就在那随从一愣的当口,护卫长愤怒地一刀已然劈将下来,那老者的随从不及躲闪,怪吼一声抬臂抵挡,但血肉之躯怎能挡住这愤怒的一刀,只听刀身“嗡”地一声,那恶汉随从方才用来打人的手臂已经落在了地上。
“啊!!”那老者的随从一声惨叫,不敢相信地看着掉在地上的手臂,面色一阵惨白。
“师兄!你怎么样!?”玄衣老者身后的另一个随从慌忙上前扶住,见师兄伤的如此严重,顿时怒不可遏,大吼一声,抽出身后的布裹便要与那护卫长拼命。
“都住手!”那玄衣老者突然喝道,他冷冷地看了眼犹自呻吟的那个随从,冷哼道:“不中用的东西!还不退下!”旋即他转身面对谷中方向,冷声说道:“阁下御火之术炉火纯青,定是神火教的头面人物,何不出来与老夫一见?”
此时,谷中晨雾缥缈,十步不能视物,只听一个声音缓缓从谷中响起,“诸位不远千里来我极北,所为何来?”
玄衣老者见那声音忽左忽右,无法捉摸,便耐着性子说道:“我烛龙圣教传承上古神谕,乃是中土第一圣教,而贵教又是极北第一的教门,两教虽各占天南海北,但却都是世间平和安稳的责任担当,老夫此来便是受烛龙圣教教主所托,前来与贵教修百世盟好之约的。”
“呵呵呵,烛龙圣教倒真看的起鄙教,只是方才我听到你那弟子说了,鄙教这么点门面贵教着实不值贵教费这般周折,不若你回去告诉贵教教主,便说我神火教自觉门庭低微,不敢攀附贵教的高枝,还望海涵。”
“听阁下之言是要拒绝与圣教修盟了?!”玄衣老者面色一寒冷声说道。
“呵呵呵,鄙教自开山以来从未与人有过盟誓,这才延续了千年,所以今后也不会与他人修盟起誓,还望贵教能够体谅才是。”
“你!好...很好......”玄衣老者面色阴郁地看着云雾缭绕的谷中,恨恨地说道,“我们走!”说着,那老者一甩衣袖便自离了谷口向山下走去,他身后那两个弟子恶狠狠地看了那个护卫长一眼,捡起地上的断臂紧随玄衣老者而去。
待那三人离去,浓雾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正是方才离开了的祝忠,他看着那三人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冷光,他冷哼了一声,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急急对身旁的护卫说到:“你们速速下山找到小姐他们,找到后立即带回来,若是她不听,绑也要给我把她绑回来!”
“是!”护卫们毫不停留,应诺后立即转身下山去了。
祝忠看着他们下山后仍是觉得放心不下,又对脸上酱紫的护卫长说道:“你速去谷中调遣弟子守住谷口,有擅闯者格杀勿论!”
“是!”护卫长鼓着肿胀的脸手一挥,便听从一个暗处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叮叮”之声,声音短而铮,传播极远,不一会儿便有数十个劲装弟子从谷中跃出,来到了祝忠的身后。
祝忠看了点了点头,也未说话,便纵身向谷中飞掠而去,留下护卫长肿着脸颊左右指挥着安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