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为俞小竹和他太太念起了超度的经文。
岳绮罗看了看月牙泪盈盈的眼,嗤笑一声:“好了,他没了他太太也活不下去,除非将他的妖丹一分为二,以散尽修为为代价分他太太一半,二人共生,再寻生辰八字正对的同岁女子为身夺舍。只是分妖丹的本事需要千年以上的大妖怪,生辰八字正对的人也不是好寻的,他太太根本撑不过今夜,夺舍也是害他人性命的,你说能怎么办?”
月牙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她方才还隐隐觉得岳绮罗强挖妖丹颇为残忍,却不想对方看得那么透彻。
岳绮罗很久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了,她其实不是解释给李月牙听的,她是解释给张显宗听的,她怕张显宗对这对夫妻感同身受而觉得她残忍。
她心里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前世自己吸人精气吃脑花,张显宗也从来没觉得她残忍过,一直是她杀人他收尸。
怎么患得患失上了。
岳绮罗和张显宗慢慢地走回了房。俞小竹身死,生前留下的禁咒全部破解,被拘在山庄中的生魂和精气四散,岳绮罗和纸人一起加了顿餐。
吸食完精气,她抬头看着在一边安静地看着的张显宗:“我刚才点俞小竹的眉心,发现他吸人精气的法子,是无意之间闯入我修炼的山洞中学来的。我就是靠吸取活人精气修炼的,而且向来是吸食干净,不留性命的,死在我手上的人命,大概不止成千上万吧。”
岳绮罗看着张显宗依旧淡然的面容,勾起了诡异的笑容:“我还喜欢食人脑花,特别是小婴儿的,嫩溜溜儿的,香香滑滑,一口吸完,就剩下个小空壳。我最喜欢摄了孩子父母的魂,让他们亲手煮给我吃,再留下骨头让他们魂归。”
夜色很静,只余风声。
“张显宗,你现在怕了么?”
“不怕,现在不怕,以后也不会怕。”张显宗身姿挺拔,在这浓重得不祥的夜色之中像一棵挺直的松柏,仿佛没有什么能压垮,没有什么能更改,“那你现在怎么不吃了?身体会不会虚弱?要不要我帮你?”
岳绮罗眨了下眼睛,突然发现脸上湿了。
她没有哭,她只是沾到了水。她是不会哭的,她从出生三年以后,千年未落过泪。当初在黑暗中后悔时也不过是一滴泪,所以她怎么会哭呢?
可脸上为什么越来越湿?眼睛为什么越来越涩?胸口为什么越来越堵?张显宗又为什么惊慌失措地抱住了她,“绮罗你怎么了?不舒服么?绮罗,绮罗!”
岳绮罗只觉得右眼里并不存在的血点跳动着,仿佛要炸裂一般,眼前一片无边无际的血幕,她看着张显宗担忧焦急的面容,突然觉得慌乱,从来没有过的慌乱,她抓着他的手,有很多话说不出来,只能颤抖着把他的手贴在了心口。
岳绮罗其实除了点别人的眉心吸收他们的记忆以外,还能让他人读取自己的记忆,但千百年来,却是第一次用。
反正都是得不到的,得到了也是要失去的,那不如现在就不要了吧。张显宗,你看看我是什么人,我不要了,你也不要了吧。
所有的过往如同画卷一般铺天盖地地展开,遮蔽住了一切。岳绮罗一直以为自己忘了,可时光没能苍白了那些画面,反而愈加浓墨重彩。
父亲,师父,段三郎……
她看见三岁的她哭到声音嘶哑,被亲生父亲丢在冰天雪地的山林之中:“我们家三代单传才得了你弟弟一个独苗,却不想你这天煞孤星命格克着你弟弟,为父不忍心亲自动手,这荒郊野岭之中,果腹于豺狼虎豹之口,也算是你的命有些用处吧。”
她看见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她不得教诲却被逐出师门:“你这孽徒,竟修炼这等邪术!从今日起,你与这青云观再无瓜葛!日后若被本真人发现你祸害四方,我定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她看见段三郎低着头对她说:“绮罗,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我父母也不同意,说只会给我们家带来灾祸。我想也是,这样下去不会有结果的,我们还是就此断了吧……”
是你们,是这世界对不起我岳绮罗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