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在世,寻访起来应该不难。”蝶舞分析道,“大赦天下的皇榜在各地张贴,你弟弟一定能够看到,说不定,他此时也在寻找你的下落呢。”
“借你吉言吧。只求神佛保佑,希望他无恙。”说到这里,苏洛起了一个念头,“改日你我一起去寺里上香祈福可好?”
蝶舞微一迟疑,看着满脸期待的苏洛,笑着应下了。她没有什么信仰,前世喜读佛教、道教经文,还有西方的圣经,目的与寒烨昭一样,平和心境罢了。而此时,就算是入乡随俗了。
苏洛想了想,把上香之日定在了这个月的十五。
蝶舞点头,又道:“何时先生过来看你,你请他过来这边一趟吧。”究竟如何,她都要知晓最终的结果,这样才能慢慢理清心绪,对余生有个详尽的计划。
苏洛应道:“再过几日,就是烨昭的生辰,先生一定会过来的。你也别太担心,我和先生都会尽力为你找出良方的。”
“他的生辰?”蝶舞有些讶然,“我竟不知情。”又有些愧疚,“我每日像是梦游一般度日,放在心底的事没有几件是实实在在的。”
“怎会有你这样的人。”苏洛忍不住笑,如数家珍一般地道,“烨昭十七岁就战功赫赫,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十九岁时已经扬名天下,今年他二十一岁了,你可要记好了。这些事应该有人告诉你的,真不知你这日子是如何过的。”
她这日子,也不过刚不用提心吊胆,以前何来心情去关心这些细节。蝶舞抿嘴笑道:“我记下了,也晓得你的芳龄了。”
“那便好,秋末时我可要向你讨要生辰礼的。”
苏洛日渐开朗活泼起来,是苦尽甘来修成正果;而她却日渐落寞沉静下来,是风波无尽不得圆满。若是没有真情支撑,她怕是已经日渐枯萎了。
苏洛走后,蝶舞走进书房,给闲居图上色,图中的景致已经画完,只是还没有添上人物,这件事要等邵以南穿上女儿装的时候才能完成,若画出来的是两个男人的风花雪月,不免成为笑话。
含桃和静荷见蝶舞对流言之事并无明确的态度,言行如常,也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各司其职,尽心帮蝶舞打理府中琐碎事务。
晚间,戴姨娘过来时,几次欲言又止,总是瞥一眼蝶钰就把话咽了回去。蝶舞见状,便留了她说话。
随意闲话几句之后,戴姨娘谨慎地道:“夫人,有句话,我也不知当不当说。”
蝶舞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戴姨娘往她近前走了几步,声音略略压低了一些,道:“您出府这几日,我听到有人说,您的嫡母与肃亲王王妃见过几次面。”她曾在肃亲王王府生活多年,即便走至今日,还是可以得知王府内的一些事情。
言下之意,无需赘言。外人和自家人联合起来,宣扬她的私事,看她的笑话。肃亲王王妃就不必说了,她的女儿的现状过于难堪,她自然会抓住一切机会给寒烨昭添堵。而大太太既要让顾姨娘伤心,也是在为蝶钰铺路。钟离薇的确是走了,但蝶钰日后将要给蝶舞带来的麻烦、困扰,不会比她在的时候更少。
蝶舞思忖片刻,先是感激地一笑,继而才道:“若是空穴来风,还能有应对之策,偏偏这是十有八九会成真的事情,我们也只好静观其变,之后再见招拆招。”
“夫人。”戴姨娘探究着蝶舞的眼神,“您不恨她们么?”
蝶舞道:“我只是厌恶。”
值得恨的人多少还是有些能力的,甚至与你势均力敌,而不是用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躲在暗中算计。恨这个字,在蝶舞心里也有些分量,不是可以随便用的,对人格败坏的龌龊之人,她只是厌恶,闲时甚至不愿意想起。
戴姨娘就讪讪地笑,“夫人说的是,万事也有个值不值得。”
蝶舞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辜负了她一番好意,就把她让到自己下手落座,道:“你是为我好,才告诉我这些事,我晓得,谢谢。”
戴姨娘忙笑着摆手道:“夫人可千万别这么客套。”又陪蝶舞坐了一会儿,见她神色现出倦怠,遂起身告辞回房。
更衣梳洗的时候,蝶舞发现月事来了,心下释然,怪不得终日都觉得有些疲惫。自从开始服用丹药,别的没什么感觉,每个月的月事倒是很规律了。当即也没有等寒烨昭回来,早早睡下了。
半梦半醒之间,觉出了自己被拥入宽阔温暖的怀抱,抬手掠过他的容颜,是再熟悉不过的轮廓,心下安稳,重回梦乡。
翌日,蝶舞把寒烨昭的一名贴身小厮乐安叫到期云阁,交给他一张自己描绘的首饰图稿,带着几分期许问道:“能快一点打造好么?”
乐安扫了一眼图稿,恭声道:“四五日,夫人等得及么?”
“等得及。”蝶舞欣喜地笑。
乐安告辞,快步离去。
过了一会儿,含桃进来通禀,说大太太来了。蝶舞抚额,虽然不愿,仍旧命含桃把人请了进来。大太太经过这一番折腾,已显出苍老之态,身上堆砌着金银首饰,亦不能再为她添光增色。
蝶舞起身迎了几步,道:“您快请坐。”那一声母亲,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了。
大太太也没指望蝶舞能对自己怎样,坐在一旁,态度如前,似是所有的纠葛都未曾发生,“听说你病了一场,如今无恙了?”
这话是明知故问。蝶舞从容答道:“平日倒也不觉得怎样,仍在调理。”心里却也不是不佩服大太太这份喜怒不形于色的,最起码,这功力可比蝶钰强了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