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欣然开车罗天的车,载着苗柔往幸福苑小区驶去,一路上,二人都沉默不语,赵欣然是觉得有些尴尬,而苗柔则是呆滞的望着窗外,思绪完全不在这里。
突然,苗柔出声道:“赵姑娘,你比我大,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啊?哦哦,可,可以!”
苗柔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的赵欣然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回答了,结果苗柔听到后笑道:“赵姐姐,谢谢你!”
“呃!”赵欣然更懵了,心说你谢我做什么?
苗柔接着轻声道:“我知道你和阿天订婚的事是被逼无奈,阿天为此也脱离了家族,相信赵姐姐你也承受了不少的流言蜚语,阿天有点小脾气,我猜赵姐姐一定受过他的气,不过他心肠不坏,是个好人,如果他之前惹你生气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啊?”赵欣然茫然的看着苗柔,见她一脸真诚的模样,说道:“没,没关系,都过去了,我也没放在心上。”
“谢谢赵姐姐!”
“都说了没关系。”赵欣然看着苗柔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不好意思,转而问道:“你真的是和罗天从小一起长大的?”
“嗯!是啊!”被问到罗天,苗柔开心的说道:“阿天在村子里,从小就很聪明,村里的小伙伴们都很喜欢跟他玩,别看他最小,可他是最有本事的那一个,记得当年,我刚到他们家的时候......”
苗柔眼睛里泛着光,回忆着从前的生活,从认识罗天一直讲到来到云海,边上的赵欣然不自觉的放缓了车速,聆听着苗柔的述说。
对比苗柔的身世,她觉得自己幸运多了,苗柔可是一个实实在在山里出来的姑娘,如果没有罗天,可能就如她自己说的那样早就死在村里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出山。
原本觉得自己从小失去父母已经够可怜了,可听过苗柔的故事后,她有些同情这个妹妹,因为苗柔叫她姐姐,这会儿又听了故事,赵欣然已经不自觉的叫起了妹妹。
原本对罗天还颇有怨恨的赵欣然,因为苗柔的原因,这一点点怨恨也烟消云散了,她能从苗柔的话里清楚的感受到她对罗天的爱意,也能感受到罗天对她的重视,那种情感是纯粹的,哪怕她这个不曾谈过恋爱的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此刻的她,觉得苗柔是幸福的,隐隐的,有些羡慕起苗柔来,从她的话里,她听出了罗天为了保护她,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想而知,罗天并不是自己以前所认识的那样,他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
罗家的午宴上,罗天和柳梦珺两人边走边谈,最后才来到吃饭的地方,一路上多是柳梦珺在问,罗天在答,无非都是有关修炼上的问题。
至于有关此次葬礼的事,柳梦珺聪明的一句也没问,罗天正好也懒得说。
一进门,见其他人都已经落座,罗天和柳梦珺二人互相示意,各自朝自己的位置走去,路上自然是收获了各种各样的眼神,罗天也不在乎,这帮人,他已经决定要教训一顿了。
前来的都是各家的代表,罗家足足摆了三十桌,待到罗天坐下后,罗敖东示意秦友说了几句话。
那边在说着话,这边罗天暗暗打量了起来,可以说有些时候罗天是个特别小心眼的人,他把上午葬礼时对自己和苗柔出言不逊的人都记了下来,这会儿在数着那些人分别都坐在哪里。
主桌上,自然是罗家自己人,罗天没有看见罗巧巧的身影,据说是因为伤心过度,回房休息了,不过他在桌上看见了一个生面孔,一个四十多岁中年妇女,着一身黑装,满脸严肃的坐在那,罗天看那样貌猜测应该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姑罗巧茹。
罗巧茹常年在外,很少回国,见罗天看了过来,也回望了过去,罗巧茹没见过罗天,对罗天的印象只是听闻,根本就不了解,加上她听说罗天已经脱离了罗家,于是也没给好脸色,瞪了他一眼说道:“看见长辈不会说话吗?你是哑巴了?真不是个东西。”
罗远在一旁听见了偷着笑,他听说大姑回来后,一早就去拜访了,这两天都会时不时的去大姑那刷刷好感度,他是知道这个大姑虽然是个女人,但也是个女强人,出了名的凶狠,对谁都是一副别人欠她钱的样子,尊重一词在她字典内只是对待上层人物的,对待下层人物,根本不存在尊重。
所以这会儿看见罗天这个晚辈,一点没给好脸色,张口就骂开了,其余桌上的人纷纷朝这边看来,脸上都隐隐带笑。
罗天也没动声色,直接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既然这货也不知好歹,那待会就从她开始好了,他才不会管对方是不是罗家人呢,没看罗远都被他整的低着头不敢说话吗。
罗巧茹见罗天根本就没理自己,居然一个人开吃了,气得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罗天就要骂,罗家其他人见此立刻准备劝阻,结果不成想,话还没说出口。
“砰!”
罗巧茹突然一鞠躬,脑门儿重重的磕在了桌子上,碗都磕碎了,脸也破相了,鲜血直流,整个身体颤抖的站在那,想动却动不了,想喊却喊不出声。
其他人都愣了,纷纷看向罗天,只见罗天悠然自得吃着菜,完全当作没看见,其余桌上的人都懵了,他们哪里知道这才是刚刚开始,紧接着...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皆是脑门儿磕在桌子上的声音,而且一个比一个重,一个比一个响,一个比一个诡异,这一下过去,几乎一大半的人都保持着鞠躬的状态,吓的其他人都不敢动了。
“吃菜啊,你们都看着我干嘛?”罗天慵懒的声音响起,所有人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妖魔鬼怪,太他妈吓人了,这谁还能吃的下去?
“嘿嘿!”罗天也没管那群人的眼神,我就是有神识怎么滴吧,灵魂就是这么强大,就是这么霸道,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谁要是敢跟他横,就磕在那吧。
“哎!”柳梦珺摇摇头,不仅是她,赵海国等一众大家族的代表都惊恐的看着罗天说不出话来。
真是个妖精。
......
一顿饭就在罗天这一通操作下草草的就结束了,再也没有人敢多嘴了,全都默不作声的灰溜溜的离开了,尤其是刚刚在桌上磕头的人,这会儿心里更是清楚了,他们全被罗天记恨上了,走的时候心里都七上八下的直打鼓,不知道罗天会怎么报复他们呢。
罗天与柳梦珺说着话,最后才出的宴会厅,来到大门口,柳梦珺说了两句就和罗天告别了,罗天转头刚准备离去,却看见一个较熟悉的身影躲在车旁偷偷的往这边看。
看见罗天后,冲他笑了笑。
罗天觉得这人可能有话想和自己说,于是走过去问道:“刘师傅在等我?”
刘长海笑道:“我见少爷的车被人开走了,您要去哪,我送送少爷吧。”
“也好!”罗天想了想就上了车。
刘长海一路驾着车,并没有往罗天的住处开去,而是往东边的山脚下开去,此刻天空中已不见太阳,而是如几年前的悬桥村一般,愁云密布,罗天抬头看了看天,没来由的心生烦躁。
“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到了一处无人的山脚下,刘长海把车停下,没等他说话,罗天就问出口了,刘长海也没浪费时间,直接开口道:
“我是有些话想跟少爷说,本来这些话我作为一个司机,是不应该说的,但是我见今天有很多人对少爷出言不逊,我觉得我应该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虽然这不是罗先生的意思,但罗先生这十多年来待我如亲人一般,我觉得应该告诉少爷你,否则先生即便走了也走的不安宁。”
“你到底想说什么?”罗天皱眉问道,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刘长海所知道的事可能与罗家最近诡异的举动有关。
果然,刘长海开口道:“是关于你母亲真正的死因!”
“嗯?”罗天心中意外,真正的死因?难道不是疯了那么简单?
“你母亲确实是疯了,但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而是被人下了药。”
“轰!”罗天气势一震,下药,谁这么大胆在罗家下药?“你继续说!”
刘长海点点头,“我不止一次听到罗先生自言自语,原以为是醉酒说胡话,直到罗先生自杀的消息传来,我才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
“你母亲那一年因为找你,身体每况愈下,精神也几近崩溃,加上罗家逼迫她再生一个孩子,她不愿意,所以有人建议给她下药,让她彻底疯掉,而出这个主意的人就是江家。”
“江家!”罗天眼神一冷。
“是的,正是江家,因为当时罗家面临财政危机,需要江家的帮助,而江家趁机要和罗家联姻,最终选定的对象就是罗先生,当然,罗先生知道后也是不同意,所以江家才暗中给罗家出主意,给你母亲下药,等她彻底疯掉后,再借机离婚,这样面子上也能说的过去,哪知道,你母亲回家后没多久,就摔落楼梯暴毙了,这下问题也算是彻底解决了,罗先生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江家的江雪结婚了。”
罗天轻蔑的笑了声,“估计李云淼的暴毙也有蹊跷,否则怎么刚回家没几天就突然死亡了呢?”罗天觉得自己有必要查清楚。
“本来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很少,罗先生也是在几年后与江雪的一次争吵中才得知了具体的事情,当时就想找罗老爷理论,只是一想到自己又有了一个孩子,而他如果真闹起来,罗家就要垮了,于是把这件事按在心里许多年,直到罗天少爷你回到了罗家。”
刘长海回忆道:“我清楚的记得,少爷您刚回来的那段时间,罗先生几乎每晚都会一个人偷偷的出去喝酒,每次都把自己喝到吐,我只能每次都把罗先生背回来,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才知道了这件事,哎,原以为我永远也没有机会说出来,没想到罗先生居然自尽了。”
罗天心中微微叹了口一气,“原来他说的弥补过错,指的是这个。”
看了看刘长海,觉得这个司机已经尽职尽责了,想了想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刘长海想了想:“本来这件事只有罗老爷和秦管家知晓,后来罗先生从江雪口中得知了经过,而罗远少爷虽然当时才五岁,但是他非同常人一般的聪明,也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再后来,呃,再后来!”说到这刘长海看了看罗天。
“再后来怎么了?还有谁?”罗天问道。
“哎,再后来就是那一次罗家销售淬体液,当时宴请了许多大家族的人,罗先生很高兴,那天喝多了,在别墅时说漏了嘴,和罗老爷争论了起来,哪知道,当时苗柔姑娘也在楼上,这件事也就被她听了去。”
“苗柔?!”罗天心里一紧。
“是的,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关系重大,老爷决定不能让少爷你知道,虽然当时苗柔姑娘答应不会说出去,但老爷明显不信,所以才决定让你和赵家的小姐订婚,想把苗柔姑娘送走,结果弄的少爷你脱离了罗家,罗先生得知此事后十分后悔,每天都会出去喝的大醉,有好几次,我都是跟罗先生睡在车里,之后的事我也就不知道了。”
罗天现在已经听不进去了,脑中一直想着最近苗柔奇怪的举动,“原来她瞒着我的是这件事,她为什么要瞒着我?怕我知道真相后伤心难过么?还是会跟罗家大打出手?难道她真的准备一直隐瞒下去?那她要我陪她逛街,陪她看电影,陪她买衣服,不是在回忆从前,而是...”
“而是要离我而去?”罗天心中觉得不妙。
“她能去哪呢?”正想到此,天空中突然一声巨响。
“轰隆隆,咔嚓!!”
一声惊雷,罗天猛然惊醒,看着沉闷晦暗的天空,心里立刻就慌了。
“苗柔!!”
大呼一声,舞影步飞起,人影瞬间消失,直奔幸福苑而去。
“昨晚她是在跟我告别,今早她的眼里分明是不舍,我为什么没能早早看出来。”
“混蛋!”
“苗柔,你千万要等我!”
“轰!!”罗天吐出一口精血,周身一震,以燃烧精血为代价,整个人如一颗耀眼的彗星一般一闪而过。
......
“赵姐姐,你觉得我穿这一身好看吗?”苗柔穿着罗天送她的碧螺裙,在赵欣然面前优雅的转了一个圈。
“很漂亮,我母亲也送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裙子,下次我也穿来给你看看?”赵欣然微笑道。
“好啊好啊,呃!”苗柔脸色一怔。
“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猜赵姐姐穿上这件衣服一定很漂亮。”
“呵呵,你都没看过怎么知道?下次等我把衣服带着穿来你看!”
“嗯。”苗柔轻声答应了一声。
“赵姐姐,你喜欢阿天吗?”
“呃。”赵欣然小脸一红,不明白这苗柔怎么突然会问她这个问题,“没,没有啊,他喜欢的可是你,我干嘛要喜欢他。”
“阿天其实是个善良的人。”
赵欣然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很多时候,他能提前安排好很多事,根本不用我担心,我平常也就帮他洗洗衣服做做饭,不过现在他做的饭比我做的要好吃多了。”
苗柔没有注意到赵欣然的眼神,依旧说道:“如果赵姐姐以后有机会做饭给阿天吃,记得不要放太多盐,他不喜欢吃盐多的食物,而且他不喜欢穿买来的衣服,他的很多衣服都是我亲手做的,他穿的衣服都非常干净,不要用洗衣液洗,用清水洗就能洗干净了。“
“呵呵,你不知道,他有个小毛病,一旦他心情不好,他能连着几天都不吃饭,而如果他一连吃了好几碗饭,那说明他最近心情很好。”
“东边的柜子里放的都是他的衣服,门口第二个柜子都是他的鞋子,袜子也在里面,但是他很少穿。”
突然。
苗柔看见了赵欣然疑问的眼神,尴尬的笑了笑。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赵欣然问道。
“我,我!”苗柔支支吾吾了半天,“我感觉有些累了,想睡一觉,赵姐姐你就先回去吧,家里也没有饭,我就不留你了,我现在已经到家了,不碍事的。”
“哦!”赵欣然茫然的点点头,不明白苗柔为什么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
“哎等一下。”苗柔冲进房内拿出那本画册,仔细的用皮布裹了又裹,然后拿到赵欣然面前说道:“这是我送给阿天的礼物,他总是送我许多东西,我却从来没送过东西给他,麻烦赵姐姐帮我带给他。”
赵欣然有点傻了,“你为什么不等他回来亲自送给他?”
“我,我就想现在送给他,不想等了,赵姐姐你先回去吧,我累了,想睡觉了,谢谢你赵姐姐。”苗柔温柔的笑道。
“哦,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赵欣然嘱咐了一句就告辞了,下楼的时候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她总觉得苗柔的话听不明白。
送走了赵欣然,苗柔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拿出罗天送的寒玉手镯,轻轻的套在了手上,又看了看眼前的家,随即赤着脚,爬上了阁楼。
......
外面的天空已经灰暗,黑色的雨云铺满了整个天空,仿佛随时都要降下一场大雨来。
苗柔赤着脚,打开天窗,一直爬到了阁楼顶,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周围,轻笑着摆了个起手造型,接着,玉腿轻提,卷带着裙衫翩翩起舞。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旋转间,鷇音初开,天籁回鸣:
“清风绕,情寂寥,花随风飘,谁人知晓......”
“啊~~~~~”
“故乡遥,山中鸟,流水逝情,梦中相告......”
“啊~~~~~”
“似晨雾,神女泪,请君莫忘,啼鸣孤祷......”
“啊~~~~~”
“入夜了,虫儿闹,比翼双飞,回筑新巢......”
“啊~~~~~”
......
刚下楼来到车前的赵欣然,顺手把画册放在了副驾上,关门的一刹那,蓦然发现车窗玻璃上的反光,回身一看,竟是苗柔站在阁楼顶潸然起舞。
一瞬间,赵欣然被苗柔狠狠的惊艳到了。
看着她那犹如出尘仙子一般的舞姿,哪怕再不承认,她也在心底知晓自己是不如苗柔的,至少自己不会跳舞,尤其是这种如仙女下凡一般的舞。
......
一曲舞毕,苗柔手拿寒玉手镯,轻轻的祈祷着:“阿天,你多保重!”
“嗡!”手镯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回应着。
微笑的望了望天,玉足轻启,一滴泪水也随风飘了出去。
车旁的赵欣然还处在苗柔刚刚的舞姿中没回过神来,这时又看见苗柔随风落下,下意识的认为她也是如母亲一般的仙女。
可是,猛然间。
赵欣然突然惊醒,大声叫道:
“不要!!!”
“嘭!!!”
一声沉闷的响声,震的赵欣然心都跳了出来,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陡然间从心里跳出三个字,张着嘴喃喃道:
“天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