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整整十万大军，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壮士。
盔甲之精良，武器之锐利，莫说州府的地方兵，即便是追随文陵南征北讨的百战精锐，在装备上都远远比不上郭孝围城的人马。
看着城下的这一片黑云，黄蒯本就有些发软的腿更是一下没了力气，如果不是随从眼疾手快，他险些从城头滚下去。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黄蒯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边的将军，可是后者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
“城里的人听着！”
在郭孝的示意下，他身边的一员大汉走到阵前。
他是这十万人中为数不多的没有穿戴的盔甲的几人之一。
他一身土黄粗衣，胸前草草挂了一块护心镜，头戴黄色抹额，他驱动胯下黄骠马，手中大刀遥指城头，一对异于常人的大眼圆瞪。
“文氏无德，忤逆天意。大贤天王得神兵神将相助，顺天伐赵。如今尔等已是瓮中之鳖，还不速速投降！”
大汉话音刚落，十万大军一齐前跨一步，大军之威，撼山摧岳。
“上天有好生之德，明天日落之前，尔等若不投降，等到城破之日，定要让你满城上下感受天王雷霆之怒。”
数万张弓弩开弦的声音汇成一道，令人牙齿发麻。
黄蒯怪叫着躲到随从身后。随从哭丧着脸，浑身颤抖却不敢动弹一下，一股热流自他股间流出。
将军自腰间抽出宝剑，用尖细如女子的声音叫道。
“隐蔽!”
有的将盾牌举到头顶，有的急忙躲到城垛之后，有的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有的在城头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
城头之混乱，不堪入目。
大眼将军哈哈大笑，他大刀一招，城下的士兵将弓箭迅速收好，之后结成阵势，缓缓退去。
过了好久，黄蒯才随从身体后钻了出来，脸上是遮盖不住的惊恐。大眼将军猖獗的笑声还在空中回荡，黄蒯来不及去思考敌人为什么退去，他现在只想回到府中，躲到翠玉的怀里。
他用自己都听不懂的话跟将军胡乱嚷嚷了两句，转头就要离开。
路过随从是，他闻到了一股骚臭。
他看了一眼随从脚底下的散发着异味的液体以及随从被液体浸湿的裤子，想到自己刚刚竟然躲在这种秽物之后，瞬间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抽出佩剑，向着随从就要狠狠刺去。
黄蒯这几日没日没夜的放纵再加上方才受到巨大惊吓，此时怒上心头，血气翻涌之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们急忙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送回刺史府。
夜已经深了，医生神色疲惫地自刺史府离开。
翠玉还在看医生留下的方子，一只手掌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臂。她险些叫出声来，回头时看到黄蒯苍白的脸孔。
他嘴唇白得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无神，额头满是豆大的汗滴，握住翠玉的手冰凉如同死人。
“收拾东西，快，收拾东西。”
他的牙齿不住地打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摇晃的烛火。
“走，咱们今夜就走，对，今夜就走！”
三更时分，襄阳城北门被人以求援的名头叫开，一辆马车从城门的小缝中逃也似的离开了。
噗！
车夫的头颅掉落，鲜血染红了已经枯黄的秋草。
黄蒯脑袋从车厢里探出。清冷的月光下，他看到的是一对铜铃般的大眼以及一个令他骨子里发寒的狞笑。
天亮了，郭孝不再打坐，他走出自己简陋的帐篷，深深吸了一口秋天清早潮湿而又清新的空气。自从他得到那卷天书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了，每天只需要打坐片刻就好。
他走向一个相对周围的简陋帐篷而言气派一点的大帐，撩开门帘。
黄蒯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爬着倒退好几步。翠玉则将头埋在黄蒯肩上，不敢去看进来的人。
“黄兄，洛都一别，小弟甚是想念啊。”
郭孝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语气和善。
“郭...郭兄，啊不，天师，天君，天...天王，您还记得小人。”
郭孝咧嘴无声笑笑，走到主位做好。
他拍拍手，一名身着破旧盔甲的侍卫端着简陋的饭食走了进来。
“军旅不便，还望黄兄不要嫌弃。”
郭孝客气地不像一个造反的神棍，黄蒯这才想起来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在几年前还是天子御前的重臣。
“郭兄...”
黄蒯话刚出口，郭孝的眼神瞬间阴冷了下去。
“郭，郭天王，我...”
听到黄蒯改了称呼，郭孝这才恢复了神色。
“黄兄觉得大赵气数如何？”
“气数...气数已尽。”
“嗯，那黄兄看我军军势如何？”
“天，天兵威武，百战百胜。”
“既然如此，黄兄为何不弃暗投明呢？”
听到这，黄蒯长出一口气。既然郭孝这么说了，就表示他没有杀自己的意思，黄蒯明白这一层之后说话都流畅了。
“这城中人心不一，我一时难以做主，这不是连夜来投奔天王么，可是还在路上就被这位将军带来了。误会，都是误会。”
“原来是这样，那郭兄车中的这些财货？”
“哦，这些都是我特地拿来孝敬天王的啊。”
郭孝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变过，他点点头，继续说道。
“那黄兄身边这位女子呢？”
“这，这不是军旅寂寞，特地带来给天王解闷的呀！”
翠玉目瞪口呆地看着黄蒯的谄媚样，老实说，她和黄蒯没有半点感情，当初她勾引黄蒯图的也是他的权势。她只是惊讶黄蒯竟然如次无耻，如此不要脸面。
“哈哈哈，黄兄有心了，美人，快上前来。”
郭孝向着翠玉招招手，后者急忙媚笑着起身，款款走向郭孝。莲步轻挪之际，还不忘松了松自己的衣裳，极尽魅惑，看得黄蒯都暗自吞了吞口水，心中不舍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她坐到郭孝身边，用胸前柔软紧紧贴住他的一条手臂，柔荑小手在郭孝身上轻轻抚弄。
郭孝依然是初时淡淡的微笑，没被翠玉抱住的那只手藏在衣袍中，向翠玉胸前探去。
“天王，啊！”
翠玉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匕首，血色的鲜花盛开，她倒在地上，失去了一切气息。
“黄兄将这等妖妇送给我，难道是想要动摇我讨伐贼赵的意志么？”
郭孝抽出一块绢帕，擦拭完手上的血迹后，将其丢在了翠玉死不瞑目的脸上。
“黄兄，可是饭食不合口味，为何还不吃啊？”
......
...蒯迟怯而走，张大目获之。大目献诸孝，遂降...
——《赵书·郭孝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