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二年六月,并州,雁门。
雁门乃是大赵与匈奴漫长边境线上的门户之一,当二者关系融洽之时,两地商贾在此交易,也颇为热闹。
可如今匈奴与大赵战火频频,雁门褪去了昔日的繁华,三千守军日夜巡逻,为这座城市渲染了无尽的肃杀。
东门外,一将领打扮的中年汉子做在马上,身后百骑精锐排列两旁。
正值六月,艳阳高照,可无论将领还是兵卒都无一人乱动。
远处烟尘扬起,无数旗帜隐约其间。
不过片刻,两杆大旗破尘而出,一旗金底红字,上书“赵”,字的两旁是两条张牙舞爪的飞龙,另一旗帜金底黑字,写的是“太尉白”。
白且驱马上前,看着面前的百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雁门太守赵嬴,参见太尉。”
赵嬴翻身下马,对着白且行了一个军礼。
几乎是同时,身后百骑也翻身下马,高呼“参见太尉”,从下马的方向动作,到口号的整齐,都如同一人。
“涿郡赵氏善于治军,我在代郡之时便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且在马上回礼,笑着客套了两句,吩咐左右安排好大军驻扎事宜,便带着身边的亲信跟着赵嬴进入了雁门。
“父亲,这涿郡赵家究竟是什么来历?”
白且身旁的护卫低声问道。
“轼儿,这赵家虽然在朝堂之上声名不显,但是在军旅与江湖之中,名气可是相当的大。先汉时罢百家,兵家的一脉便流落到了涿郡,成立了个江湖门派揽星阁。
“当年跟着太祖爷打天下的司马聿就是揽星阁那一代的掌门。后来司马聿被封津侯,揽星阁也就迁到了津地,褪去了江湖身份,成了津侯的亲卫。
”再后来司马家破落,揽星阁就又入了江湖,几度起起伏伏,在军旅和江湖间摇摆。虽然近些年没出过什么名将大侠,但是军中不少低级将领或是揽星阁出身,或是受过其恩惠。这赵嬴就是这一代的揽星阁掌门。”
白且虽然告诫白文轼不要小看赵家,可是心中却依旧没把赵家和揽星阁太当回事。
说到底,不过是个地方豪族和江湖门派罢了。
十个赵家也比不上一个白家,一百个揽星阁也比不上当朝太尉。
他可是从龙之臣。
白文轼“哦”了一声,在心中自己给赵家贴上了乡巴佬的标签。
他今年刚十六岁,正是莽撞年纪,再加上白且中年得子,对他平日颇为溺爱,白文轼在洛都里也属于小霸王那个级别。
平日里天老大,皇帝老二,文且老三,他老四。虽然不至于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荒唐事来,但也惹了不少祸,落了个纨绔的头衔。前些日子蜀王进京,白文轼差点骑马撞了文享的车驾。
白且这次带着白文轼随军,一是避避风头,二是磨磨他的性子。
就目前来看,结果很令白且满意。
白文轼初到军营,却没有半点不适应,充当文且护卫更是一丝不苟,仿佛天生的军人,而且他本人武艺出众,弓马娴熟,对兵法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如果这不是自己的儿子,白且真想让他当个先锋将军。
唯独就是目中无人这一点,白文轼面对自己人时,无论对方尊卑,待人接物上都还说得过去,可一旦接触外人,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傲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的。
白且也不太在意,他是当朝太尉,自己的儿子有高傲的资本,也付得起为高傲买单的代价。
在雁门休整了数日,白且率五万大军离开雁门,身边则多了一员小将。
白平先身长近丈,方脸剑眉,不怒自威。他不戴头盔,将头发束好后在帻巾里插了三只彩翎,一身漆黑铠甲上刻着吞云异兽,背后披风不知是何物织成,扬起时隐隐有兽咆声,胯下乌骓马,手中是两把重戟,威武不凡。
在白且另一边,白文轼也穿上了出征前家里为他置办的兵甲。
他是洛都有名的俊少年,身长八尺,蜂腰猿臂,面容姣好甚至赛过女子。
出征前他特地找洛都巧匠打造了一副头盔,拉下面甲后,如同一只银狮。身着亮银铠甲,上饰兽纹。身上白袍是狸奴子献给文陵后又被文陵转赐给白家的,能避水火,羽箭不透。胯下战马也是文陵御赐,名唤飞雪,通体雪白,奔跑时四蹄间有清风流转。手中一杆长枪,上盘银龙。
白且骑马走在这片土地上,心中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大赵的边境远在数百里外,奈何国家破败,无数土地被匈奴人糟蹋。
很快,他白且就要率领大赵最精锐的军队将匈奴赶回他们的草原上,重新勘定边界。再过几年...
白且眼中如同有一团烈火,熊熊燃烧,他握缰绳的手更加用力,甚至指肚都已经泛白。
“再过几年,我就要彻底剿灭匈奴,功迈卫霍。”
白且在心中呐喊。
“到时候,我就是大赵的冠军侯。”
“传我将令,全军加速,日落之前务必抵达饮马城。再令,斥候加倍散出,务必确保大军安全。”
看着唱喏离去的传令兵,白且拨马回顾大军。目光依次在白文轼,白平先以及一众兵将身上扫过。
大赵有此雄壮之师,何愁不能平定匈奴。
......
...董平先,游侠董惊之子也。惊死,赵嬴怜之,以为假子。平先少有勇力,能搏猛虎,登山逐涧若平常也。嬴传之兵法,平先三日而废,遂罢。后习武艺,未及三月,门中无敌手矣......擅双戟,工骑射,力大无穷......且异其容貌,募以为护卫,历数战,战必当先,斩首百余。且壮之,以为假子,改白平先...
——《赵书·董平先传》
...有殊色,美姿容。时洛都人曰:“傅粉白郎,纨绔娇娘”。妇人见之,无不掩面而露惭色...文轼通兵法,擅武艺。二年六月,太尉白且征匈奴,文轼从之。历战,单骑冲阵,斩敌酋,大喝而去。匈奴无不战战,几欲北走。既克,将士皆呼“面涅将军”...
——《赵书·白且白文轼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