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黑夜像是恶兽，沙土似是砧板，黑暗一点一点的爬上一株沙漠中的荆棘，吮吸着它的每一根尖刺
今晚外面的风特别大，总是卷起一些残枝败叶，砸在土墙上，砸的粉身碎骨
张大娘给小戬烧好了晚饭，嘱咐他好好吃完，急匆匆的跑回家，去喂她家养的猪，既然决定留下来，一切生活还要照常
小狗也留在戬的家里，它此刻两只前爪正趴在一块骨头上，想来是婆婆为了感谢它带路而犒劳它的吧
戬扒拉了几口饭，可怎么也咽不下去
穆爸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这天都黑了
“有茶叶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戬的耳边，戬一脸惊恐的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怎么是你？大爹他们呢？”
蛇妖的样子看来着实狼狈，身上好几处焦黑，碎碎的鳞片粘在皮肤上，被风一吹，仿佛随时会脱落一般
戬见她没有回答，也不追问，到苗爸的衣服箱子下面摸出一袋二爹都不舍得喝的好茶
起身去烧了热水，沏好了茶，放到了蛇女的面前，蛇女也不客气，找一张凳子将自己放了上去，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起茶杯，抿了一口，低头看着木杯里清澈微红的茶水
“其实我有点后悔了”
蛇女笑笑，脸上带着一点自嘲“我们蛇女一向是算计别人的的高手，而我作为蛇女一族这一代的佼佼者之一，竟然被两个凡人折腾成这个样子”
戬完全没有听进她说什么，他只是看着蛇女
“我大爹他们呢？”
“果然是小孩子，连话都不让说完，你大爹他们是英雄，他们打伤我之后就跑了，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真的？”
“真的”
“我听你大爹他们叫你戬儿？”
“大爹他们从来就是这样叫的”
“那么戬儿，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什么游戏？”，戬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一听见可以玩游戏，内心的喜悦溢出言表
“一会呀，我会出现在你们的村子里，你一会在我出现的时候也同时出现，只要你说出‘为什么’这三个字，就算你输了，反之就是你赢”
“听不懂”
蛇女脸上青筋暴露，松开捏紧的小拳头，心平气和的的再度说道：“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今晚，只要你不说出为什么，就算你赢了，懂了吗？”
戬迷惑的点了点头
“那么，一会见”
不能说出为什么吗，知道了大爹他们没事的戬安下心来，对于蛇妖的赌约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该出来了，戬儿”
再度听见蛇妖的声音，戬没有像之前那么害怕了，我记得刚刚她说今晚不会杀我了，一会我就去把大爹他们找回来，连夜跑，看你怎么抓我，哈哈
戬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想到得意处，不禁眉飞色舞的，他先嘻嘻笑着一边向张大娘的房子走去
“婆婆，婆婆”
啸天早已跑进了院子，在院子里追着一只低着头在地上觅食的母鸡
“奇怪了，没人吗？”
“算了，先回家吧”
戬前一脚跨进自家的木门的时候
“汹”
张大娘屋顶的茅草开始冒出火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扩大
“走水啦走水啦”
锣鼓敲得震天响，一个个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好的男子从家里冲出来，有的去接水龙，有的抓起木桶就往河边跑…
大火烧了一夜
戬睁开眼的时候，最后一缕火苗被村里人踩灭
“铁子他二叔，没发现大娘人啊”
“再找找啊，话说小穆那俩兄弟呢，怎么没看到他俩，平常都是最热心的啊”
“不知道，可能生病了吧，这么大动静，村里人几乎都被吵醒了”
“小水啊，你去他俩屋里看看，真染上什么病去和刘大夫说一声”
“知道了，叔”
人群中一个略显瘦小的女子从里面挤出来，朝着小穆家小跑着过去
推开家门，小水只看到桌上放着一只茶碗，冷冷清清的
“这里没人吗？”
小水就走向里屋
“大苗，小穆，你们在不，方便吗，我进来了嗷”
小水推开木门，只看到戬趴在床上睡着了，被子掉到了地上，小水走过去先给戬盖好，轻轻拍着他，将头凑近他的脸
“戬儿，戬儿”
戬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显然还没有睡醒，小水起身为他倒了一把水，可拎起茶壶的时候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水，她只能去烧一壶，一边烧一边问道：“小戬啊，你爹他们呢，怎么不在啊”
“啊？他们还没有回来吗，我昨晚一直在等他们，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还有啊，小戬，你知道张大娘去哪了吗，昨晚她家走了水，还好她人不在里面”
“啊？！婆婆家着火啦”
“嗯，现在还没找到她的人，小戬啊，一会水就烧好了，你喝点水，接着等你爹他们了，我得回去了，和陈叔他们说一下这件事”
“好的，姐姐”
小水看着面前这个刚起床对着自己傻笑的少年，不禁有种自己真的是他姐姐的感觉
她摸了一下他的小耳朵
“如果你爹他们还没回来的话，晚上来姐姐那，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你，姐姐，你真好”
小水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小家伙，嘴真甜，一会自己洗脸，姐姐走了嗷”
………
夜晚
老赵家
小赵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拿门环敲门，起身穿好衣服，去开门……
清晨
石头起的最早，今天他哥赶集去了，他一个人干天里的活，他需得早起，不然干不完
他来到田里的时候，已经有个人在那儿干活了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的活多啊，他走过去将自己的手肘靠在他的肩膀上，让别人注意到自己
“嘿，哥们儿，这么早啊”
“是～啊”
可能觉得这个声音陌生，石头转过头想看看他的脸
“你……你是？！”
……
“咚咚咚”
打更的人一家家的跑过去
“各位啊，陈家二叔召集全村的人，都别睡了，陈家二叔叫全村人过去呢”
戬昨天是睡在小水家的，小水看到大苗他们还没回来，怕戬晚上一个人不安全，就叫他来自己家睡
早上，小水给他洗好了脸，就拉着他去了村口陈二叔集合的地方
陈二叔拿着那根榆木拐杖重重的捣了几下地，清了一下嗓子，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村民们，说道：“乡亲们啊，昨晚，村子里丢了好几口人……我想问问，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二叔，要我说，这是肯定和张大娘之前念叨的那个妖怪有关”
“不对啊，张大娘也不见了，如果妖怪真的被张大娘带来的话，妖怪为什么要抓自己人呢”
“说不定妖怪就是那个小鬼呢，六年前他被大苗两兄弟抱回来，问哪来的也不说，万一就是妖怪呢”
“萧刀，你别诬陷小戬”，小水对着一脸得意样的萧刀叫道
“呵，这不是小水嘛，谁都知道你喜欢大苗，你袒护这孩子也是理所应当，说不定这孩子就是你和大苗偷偷生的呢”
小水被萧刀的话气的脸色时白时红，死死的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萧刀似是佩服自己的口才，干脆直接站到小水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够了！”
终究还是陈二叔站了出来，结束了这场闹剧，“这两天尽量少出门，都呆在家里”
“可是，二叔……”
“别说了，就这么决定了”
……
夜幕照常降临，睡着的人已经睡着了，没有睡着的，在黑暗之中，悄悄的抱着自己取暖…
小水看着熟睡的小戬，她第一次这么近的去看一个孩子，说实话，她不是很喜欢孩子，她帮她掖好被角，把床头的灯草挑的暗些，轻轻的捋了小戬的头发，准备走的时候，小戬一下子抱住他的手臂，嘴里呢喃着什么，小水凑近一听
“不要…要…走”
原来我也挺受小孩子欢迎的嘛，小水心里乐得有些开怀
“好，好，好，我不走”
小水拿过来一张木椅，坐在了床头，撑着自己的脖子，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
撑着撑着，睡着了
……
深夜
一道身影飞跃在一个个房屋之间……
太阳像是一个瞎了心的圣人，那么伟大，偏偏按着别人的路走……
陈二叔一脸肃穆，看着村里人
“昨晚，又不见了几个乡亲，分别是胡家的灿哥儿……”
“最后，小水，有人在你家附近发现了石头的银圈，小赵的的银锁，你能接受一下吗”
“原来是她……”
“想不到啊……”
“……说不定她也是妖怪”
“这可怎么办啊，每天都有人不见……”
“对啊……”
小水看着周围议论纷纷的人们，默默的抹着眼泪
这时有人带头叫道：“二叔，咱不能等了，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烧死她们！烧死她们！”
“烧死她们！”
“烧死她们！”
村民们逐渐加入进来，小水不禁流下泪水，可浇不灭这帮已经疯了的人的怒火……
村民将她和小戬赶到大苗家的屋子里，四周一圈围上厚厚的柴火
“萧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万一大苗他们回来，找我们拼命怎么办”
“你担心什么，那俩家伙估计死外边了，这几天连个人影都没有”
有人拿来一个火把，递到萧刀面前
“萧哥，还是您来”
萧刀满意的看着面前这个懂得来事的小子，接过火把，向土房扔去……
小戬看着流泪的姐姐，伸出自己的手，温柔的抹去她的眼泪
“姐姐不要哭呀，哭了就不好看了”
小水抬起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在她心里绽开了一朵她从没有想过的花
火已经开始烧进来了，小水赶忙拉着小戬进入里屋，让他在旁边等一会，伸手开始抬大苗他们放在角落的一个石台子
“该死的大苗，这么重，他们是怎么搬进来的”
小水的手因为太过用力，直接被磨破了，鲜血滴答滴答的滴在地上
“姐姐，你手流血了”
“没事的，你赶紧进去”，小水用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抱起小戬，把他放进石台子下的洞里
“戬儿啊，你只要顺着路走，就可以走出这个村子，可以走的远远的”
“那姐姐你呢？”
“姐姐啊，姐姐和你说哦，其实我喜欢你苗爸很久了，我要等他回来，和他说清楚”
戬儿看见水姐姐居然笑了，笑起来的她是那么的好看
“姐姐，那你们怎么找我”
“你放心，姐姐我一定会带着你苗爸他们找到你的，一定会的，别说了，快走了吧，路还长着呢”
“嗯，姐姐”
小水把石台子推回到原位，靠在上面，放肆的笑着：“大苗啊，你个混球，我喜欢了你一辈子，好不容易敢和你说出来了，你居然不见了，哈哈哈”，小水笑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不过你做的最对的事恐怕就是收养了戬儿吧，他是一个很棒的孩子呢”
小水靠在石台子上，微笑着，永远睡着了……
地道里
“为什么……为什么”
蛇女无声无息的出现了，“小鬼头，你输了”
她看到的是一张在痛哭的极其漂亮的脸，看的她一愣
“汪汪”
啸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的这条地道，看见戬兴奋的摇着尾巴
“阿姨，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他们要害死小水姐姐那样善良的人”
“这就是人性的黑暗啊”
“姐姐，我想消灭人性的黑暗”
蛇女一下子笑了，笑的直不起身子
“小鬼头，任何人都不敢断言自己可以消灭黑暗，你如果确保你可以做到呢，而且你下一瞬间可能就会被我杀掉啊”
“阿姨”
戬摇了摇头
“如果黑暗不可消灭，那么光明也不可消灭”
“蛇女怔怔的看着这个一脸严肃的孩子，想到和他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光辉的灵魂”
“哎”
蛇女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反正我也回不去了，我就来帮你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一把吧”
只见蛇女化作一道绿光钻进戬的额头里，戬瞬间晕过去了，蛇女在彻底进入戬身体之前，向着村子的方向吹了一口气……
只见戬身上长出许多如丝如缕的东西，将戬和小狗包围在里面…
“杨戬，你记住了，我叫碧儿”
……
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
整个村子化为了灰烬，一场大风将火势蔓延到了整个村子……
一处土墙旁的一块石头裂开，上面的沾着一根秀发
下面是一个金色的茧
茧破
神戟出
一个男子走去
看着四周
“碧儿，放心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