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破局离开书院，走上了天启城的街头。天启城自城建成以来从未有过宵禁，此时也依然有三三两两喝高了的行人被同伴架着往家中走去。
白破局看着此刻的天启城不由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原来在自己东奔西跑的这段时间里，还有这么多人的生活还在继续。北狄大营里的火与他们无关，谁会入朝为官他们也不关心，唯独能让他们听见的大概只有即将在两日后诞生的新侯的名字。
这便是人间？
这该是人生。
白破局看着他们又哭又笑，酒精麻醉下神智不清的样子，忽然有些触动。自己好像从没这样醉过。这种寻常人数不胜数的体验在他这里竟然是零。这其中固然有身体的原因，但他也本能地察觉到了自己似乎一直以来缺失了一些东西。
是什么呢？还不太明显。毕竟是自己身体里的东西。白破局头一次意识到自己除了少一魂外竟然还有别的问题。不过既然察觉到了，那就早晚可以把它找出来。
街道上，白破局正在愣神。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你在发什么呆呢？”袁仪略显稚嫩的嗓音传入白破局耳边，吓了他一激灵。
“诶呦你怎么在这？不需要照顾你师傅吗？”白破局道。
紫衣小童摇了摇头，说：“师傅已经睡下了，睡前他让我来这找你，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白破局觉得袁仪的眼睛也变得有些泛紫。
白破局虽然很想问老人是如何判断自己在书院的，却也不想给小童再留下什么坏印象了，于是问他：“什么事？”
“那天用的降灵之法。不要再用了。”袁仪盯着白破局的脸，似乎对他接下来的表情很有兴趣。
白破局确实面色凝固了。一个自己无法拒绝的人提了一个自己无法答应的要求，这该如何是好？他沉默片刻，问到：“为什么？”
“因为你请来的，不是神灵。”袁仪摇摇头说道。
“那是什么？”白破局皱起了眉头，他被这一套哑迷整迷糊了，自己这道符说白了也是脱胎于人间的信仰，除了人间信仰的大小仙神，难道还能请来别的什么东西？
“要解释这个问题，我先得问你一个问题。”袁仪在前引路，白破局跟在身后，周围不知何时已没有了行人。
“天启城一开始，是谁的城池？”也不见袁仪有何动作，白破局却感觉到自己和袁仪与周围脱节了，周围的房屋仿佛和他们处在一个世界里的两条线上，互相无法观察到彼此。
“幽朝？”白破局说。
“错。是幽帝。”袁仪说道，声音中仿佛带着无限的向往。
“那又如何呢？”白破局疑问道。
“你只知道太祖曾驱逐宗派，你可知幽帝曾做过何事？”袁仪看着白破局的眼睛，问到。
白破局照着他的话语猜测，不禁为自己的大胆感到害怕。“不会是？”
“幽帝曾驱逐的，是这世上的所有神圣。”袁仪语不惊人死不休，出言如平地惊雷，吓得白破局一身冷汗，半晌无语。
“那时道佛未生，灭的是巫祖鬼神。从那以后，人间才是真正的人间。”袁仪感慨万千的说道。
“所以到了如今，至少是在这天启城内，你是请不到任何仙神的。你能借到的，大概只有他的意志。”袁仪说道。
“他。是指……幽帝？”白破局傻眼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你确实做到了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袁仪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我也曾尝试过在这天启城内用过你能想到的任何通灵法，全是无效。”
“大概和你的体质有关，你这具完美的降灵之躯竟然是让他都心动了？”
白破局尴尬地摸了摸脸，自己这体质还有这种好处？
“总之，在这种时候，和幽帝扯上关系对你没有一丝好处。”袁仪说。
“为什么？”白破局疑惑。
“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袁仪开始不耐烦了，身旁的景物也变得正常了起来。
“你只需要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为了你今后着想，别用就是。”
“好。”白破局看了眼袁仪红扑扑的脸，答应到。
袁仪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其实我很不喜欢你。你这人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看着就有不祥之兆。”
白破局苦笑，这能怪自己吗难道？
“多看看师傅给你的书，那才是对你有用的东西。”袁仪忍不住说道。
白破局笑了，小童刀子嘴豆腐心，竟然还不忘提醒他这个。
“看了许多遍了，只是不知这时候看佛经有些什么用处？”白破局问。
“师傅自然有他的道理。倒是你，都看了几遍还不懂？”袁仪一脸鄙视的看着白破局。
“额，确实不懂。”白破局尴尬的摸了摸脸。
“那就不关我事了。”袁仪说完便转身离开，不再理会白破局。
白破局默默站了片刻，拿出了那本画着一艘大船的连环画的佛经就着别人门口的灯笼看了起来。
“这是什么个意思呢？”白破局开始怀疑自己与佛无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