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北街是白桦市鲜有的一条由酒吧组成的街道，人们争先恐后地蜂拥至此，用钱买来寂寞，买来颓废，饮下后，就迎接明天了。
中间地段一间名为”枫尘“的酒吧里，一个穿着浅蓝色破洞牛仔裤的少年窝在角落里。灯光没有忽略这个地方，细致地勾勒着少年棱角分明的面庞，醉眼朦胧的他拿出一直在响的手机，抬手时碰到了手边的酒瓶，发出了一阵玻璃摔碎的声音。
不知手机那端的人说了句什么，少年漫不经心地点了一颗烟，递到嘴边。
半晌，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伴随着烟圈和酒气，显得无比颓废。
“我不是你队长了，你队长叫......尛尛妞。”
那边瞬间没了声音，他却愈发地烦闷，仿佛胸口处堵着一口气，咽不下也吐不出，就那么硬生生地卡着。
他开始大口大口地饮着伏特加，起初，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后来他觉得这样很麻烦，于是直接举起酒瓶向口中倾倒，不一会儿三个瓶子就空掉了。
“干嘛呢？”一个身影裹挟着夜里冷冽的空气，夺过少年手中的酒瓶，立在桌面上。
少年定定地看着来人几秒，突然笑了起来：“莫空啊，你不该来找我，不是跟你讲过了么，你大哥叫尛尛妞。”
碎莫空也勾起唇角，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酒瓶：“认识你快五年了，还不知道你有这个爱好。”
余存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没作声。加入组织之前，他对这个或苦涩或辛辣的东西情有独钟，不是因为这个味道，而是因为它能逼出他的眼泪，也能让他看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后来进入组织，饮酒会影响判断能力，他就戒掉了，五年滴酒未沾，连碎莫空都以为他不会喝酒。隔了这么久重新拿起酒杯，竟没有一丝违和感，酒量也没有太大变化。
“编号1142兀徽囡。”
“编号0787黑涩天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像是约定好了一般。
其实不然，他们是从不同方向走来的，见到彼此时还略有一丝讶异。
余存停下转着杯子的手，坐正了身子，在空气中打了个响指：“Waiter！”
兀徽囡正准备阻止，却被碎莫空拦下。她抬眼对上碎莫空的眼睛，发现这小子竟然也会眼圈泛红。
伸出的手不知为何就没了力气，垂在身侧。
“一瓶威士忌，谢谢。”余存笑着对服务员说道。
此时的酒吧，是一天中最喧闹的时刻，嘈杂震耳的音乐是背景，疯狂痴迷的舞步是点缀，而主角是每一个享受在自己世界里的男男女女，或寂寞，或舒爽，或想在这个城市留下最后一夜的奢靡。
“我还以为你不来呢。”兀徽囡和黑涩天空同时小声地脱口而出，然后相视一笑。
“队长好不容易喝一次酒，我们不来围观太可惜了。”黑涩天空笑道。
“我们这怎么才四个人，悍妇呢？”
”他啊，谁知道去哪浪了。“碎莫空的声音里有一丝失落，”算了，他大概是有事情不方便吧。“
”看这个。“黑涩天空神秘地从裤袋里拿出一副卡牌。
兀徽囡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你来酒吧算命？“
黑涩天空：”姑娘，你是在道上走远了，忘记世俗的东西了么？“
”这叫真心话大冒险，咱们今天必须趁队长醉酒了，爆出点料。“/奸笑/奸笑
兀徽囡提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讲讲你贴身物件的故事？与你左边第三个人互换衣服？啧啧，有料......”
黑涩天空随便从地上捡起一个酒瓶，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玩游戏么？”话虽然是对着大家说的，但目光指向余存，带着征询。
余存似笑非笑，微微点了点头：“好啊。”
没人（敢）再否认，游戏开始。
“瓶口指向的人要选择真心话或大冒险，当然自罚三杯也不是不可以。”黑涩天空眼角噙着促狭的笑意，简明扼要地讲解了游戏规则。
说完，他将酒瓶摆放在桌子中间，酒瓶高速旋转，最终缓缓停了下来。
指向碎莫空。
碎莫空：“真心话。”
比起大冒险，碎莫空显然更适合选择真心话，他没有什么值得玩味的故事和过往，况且在他那根本藏不住事，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了。
黑涩天空递过去一副卡牌，碎莫空接过，揭开最上面的一张，读了出来：“内k的颜色。”
碎莫空干脆利落地......
拿起酒杯，饮下了三杯威士忌。
众人：？？？
黑涩天空：“老兄，来说说你的内k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碎莫空：“......”
倒不是有什么秘密，主要是他这个人热衷于拼色，拼色书包拼色枕头拼色床单这些物件家里一堆，最近突发奇想又做了一条拼色内k。真不是他不想说，那么多的颜色，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下一轮的酒瓶指向了黑涩天空，老黑：“大冒险。”说着把手伸向一摞牌的底部，抽走了一张牌。
碎莫空和兀徽囡偷偷换了位置。
然后听黑涩天空慷慨激昂地念道：“与你右手边第二个人吻三秒钟。”
然后老黑惊骇地看到本该坐着兀徽囡的地方坐着一脸笑意的碎莫空。
自己扔出去的石头，速度还是没有超过7.9km/s，兜了个圈，砸回到自己脚上。
不过那位置上若换成了余存还能忍，毕竟是他们风流倜傥英明神武的（前）队长，碎莫空这满口蒜香味他真是招架不来。
威士忌的味道显然更好一些。
在黑涩天空又完成了几次大冒险，碎莫空回答了几个真心话问题后，酒瓶指向了一直没有“中招”的兀徽囡。
“囡囡，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兀徽囡：“大冒险。”
卡牌：询问你五点钟方向陌生男性的手机号。
兀徽囡：“老黑你这是什么年代的游戏卡牌啊，现在明明更时兴要微信QQ。”
黑涩天空：“要到一种就可以。”
兀徽囡端起酒杯款款起身，走到男人身旁，用魅惑无比的声音说道：“先生，能交换一下微信么？”
说着，拿出了她的手机，点开小号。
之所以用小号是因为主号有太多不可言说的信息。
男人正悠然地看着调酒师玩弄酒杯，闻言转过头，很给面子地抬了一下眼皮：“不信任我么？”
兀徽囡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用小号和我交换微信，很不信任我？嗯？”男人温热的气息混着果酒的香甜，喷洒出来，似是要将女孩迷醉。
没等女孩回答，男人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你主号性别男，小号性别女，很容易分辨的。”
“你怎么知道？”好奇心驱使着她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说出来怕吓到你，”男人勾了勾手指，示意女孩靠得近点，“无论是你主号还是小号，我都有好友。”
兀徽囡心头一凛，确实有很多人买她小号的信息，但是她的主号，她自认为还是隐藏得很好。
“在完成大冒险任务么？”男人勾唇，眼睛里写着藏不住的笑意，“那我送你一句真心话。”
“悍妇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
“所以说你竟然没认出这是悍妇？”兀徽囡一回到座位上就遭到了各种嘲笑和白眼。
“我不像你们见多识广啊。”兀徽囡有些委屈，她加入求败的时间相对于其他几人较晚一点，很不幸错过一览悍妇男装的盛况。女装的悍妇尤其喜欢汉服，因此获得了这个谐音的名字。
“我记得桥北街是你避之不及的地方，今天好有雅兴。”黑涩天空笑道。
恰巧一束光照了过来，悍妇眯起狭长的丹凤眼，手执着酒杯：“这里是枫尘，不是桥北。”
黑涩天空听得出悍妇话里暗含的警告，立刻招呼大家玩起了游戏，很快把这个话题抛之脑后了。
悍妇手握酒杯的力度陡然加大，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面上平静无比波澜不惊的男人心中早已泛起了惊涛骇浪。
桥北街对于十五年前九岁的他当真是个噩梦。
“队长，到你了。”黑涩天空看到酒瓶终于指向余存，就知道料要来了，忙不迭地递过卡牌。
“碎莫空，你怎么看？”黑涩天空问道，眼睛里的八卦意味显而易见。
他还能怎么看，难道他可以说另一个是他么？
最不幸的是，还不过五分钟，瓶口又指向了碎莫空。
更不幸的是，他抽到了与余存同样的卡牌，黑涩天空念出那行字时，他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怎样回答，黑涩天空抢在前面说道：“说起来，我从未见过你碰过女孩。”
旁边一直沉默的悍妇偏头看向兀徽囡：“我们队里的优质资源都看不上，该不会是——”
碎莫空的小心脏一下子提到嗓眼。
碎莫空平复了情绪，他就知道他那两位队友的脑回路都不属于正常人。不过，他还是象征性表达了一下“气愤”。
“谁说我不行，我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而已！”
“好好好，你行，你行。”两人敷衍道。
碎莫空瞪了他们一眼，却在收回视线时意外对上了余存的眼睛。
毫无波澜，似乎他只是随便往这面一看，但越是这样，越是阐述了太多的信息。
他与余存几乎是二十四小时相处，从未见过他喝酒的样子，曾一度以为他不会喝酒。可刚刚他赶到酒吧时，看到桌子上立了不少伏特加的空瓶，刚刚又喝了几杯威士忌，却不见他的眼睛里有几分醉意，无比清明，哪里像滴酒不沾的人。
顺着这件事，他又思考了其他几件与余存有关的事情，发现自己似乎从没有真正了解过余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