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去年读的幼儿园大门口不远处有一条水泥小道,蜿蜒而上就是她今年就读的小学。小学里没有滑梯,没有秋千,只有一栋栋比幼儿园里的两层楼高了不知多少的教学楼还有一座公共厕所和一座食3堂。那时学校里没有操场,因为那里有一座座种满了桂花树,常青树,梧桐树的花坛。树与树彼此纠缠,掩住了花坛深处,挡住了热烈的阳光。
初春时,那些树悄悄抽出了新芽儿,在春雨的滋润下晶莹透亮,格外娇嫩。坛边的小叶开出了花骨朵,清晨的露水滴落在花衣上,仿佛为它注入了的新的生命。
花坛围绕的中心是一座雕塑,阿善记不大清是什么雕塑了,只记得黑色的基底和涂满了红色的圆柱子。
一年级的时光是懵懂且快乐的,那时候阿善交到了几个小朋友,都是男生。那时阿善顶着寸头,除了老师,小朋友们都以为她是男孩子。下课时,阿善会和邻座的几个小男生跑到花坛里面捉迷藏。幼时,总爱玩一个叫“三个字”的游戏,小男生捉住了阿善便紧紧地抱住她,不能让她跑了,捉住了谁,谁就输了。名叫“三个字”的游戏后来又衍生出“四个字”、“五个字”、“六个字”……其实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内容从来都没有变。
一年级的课本里有一首诗,诗的名字叫《静夜思》,阿善第一次知道了一位大诗人,他姓李单名一个“白”字。阿善还不知道以后的以后,这位诗人会穿梭在她的整个学习生涯中。这位诗人教会她的不仅仅是多年以后才体会到的思念故乡的难耐与愁苦,仕途上求而不得后的悲愤与豁达洒脱还有那遭遇流放依然怀有的满腔的爱国之情。六岁的阿善尚不懂得李白的思乡情怀,于是便无法想象“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是怎样一派孤独和凄凉。阿公在身旁,阿善就永远也不会理解李白的情节。阿公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阿公的怀抱永远都是最最温暖的港湾。
亲爱的阿婆,请原谅善善没有爱您如同她爱阿公那么深,她还那么小,承受不了那么多的指责想不到那么远。
有一次,阿公喝醉了回来,倒在床上,醉意漫过面颊,将要睡去,阿善心里涌上一阵恐慌,她急忙蹲在床边小手抓着阿公的胳膊使劲地摇着,哭着问道:“阿公,阿公您怎么了,您要是难受我去叫别人来帮您。”
阿公摇了摇头,笑笑说:“善善莫慌,阿公没事儿。”
阿善哭得更大声了,这个家只有两个人一老一小,再无他人,她以为阿公也会像阿婆那样不要他们了。
阿公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头上温柔地抚摸着,掌心的温度让她格外安心。
阿善最最喜欢的人是阿公,然后就是她在学校里看好的小哥哥。她记得幼儿园有一个帮她修鞋链的小哥哥。她穿着阿公阿婆为她买的新靴子,心里很是欢喜。可是一不小心红色的鞋链掉了,阿善不知所措,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小男生拍了拍她,小声说:“别哭别哭,我帮你修好。”阿善将手上的鞋链给了他,伸出脚,任由小男生摆弄。她看着他低下的身影,一阵恍惚。
鞋链修好了,阿善看着小男生心里涌起一阵欢喜,却没记住他的脸。
六岁阿善的喜欢很简单,谁对她好,便喜欢谁。
小小的女孩,小小的愿望,多期望上帝永远不会夺去这样简单的要求,这么渺小的幸福。
那时阿善喜欢玩路边的细沙,等到夕阳落山,等到阿公喊她回家吃饭。
1999年2月28日,这一天是阿公的生日,他们一起照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有阿公和阿善。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这一年距离21世纪还差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