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
这是这里的常态。
陈立望着好似被吞没的残阳,心中猛然升起一种大浪淹来的无力感。
这就好像是……
旧日的记忆翻开了新的篇章。
光芒愈发耀眼,隐隐将莉莉丝身后的黑影衬托了出来,那黑影盘踞在莉莉丝的身后,摇晃着身形,细细看去,可以清晰看出它那人性化的脸。
奸诈,傲慢。
这是陈立心中猛然升起的念头。
它还表现出了对某种东西的渴望,甚至可以说是迫切。
不得不说,这让这的氛围平添了几分诡异。
“你怎么了?”莉莉丝有些奇怪的问道。
“也不用这么盯着我发呆吧。”
莉莉丝眨了眨眼,面色上带着戏谑。
“啊?”
陈立愣了一下,但旋即就清醒了过来,他再一看这四周,虽然依旧是一抹残阳以及远处被吞没一方荒野,但却没有之前那般诡异的感觉。
而莉莉丝则是正常端坐在那,周身没有一丝异样,她依旧是那般雅致,一颦一笑之间,透露出一种诡异的魔力,是那般的勾人心魂。
陈立没有去理会莉莉丝调侃他的话,他转向房间内部,将脸侧向一旁。
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是某种东西在呼唤他过去。
不,并不算是,而是他本能的想要过去。
这样的感觉很唐突,甚至让陈立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透着古怪。
他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是先一步反应,他一步步向着房间一角的那面镜子走去,目的性极其明确。
周遭的黑暗没入了环境,让阴影勾勒出了一道神秘的面纱。
而越往里面走,陈立的半边脸越是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或者说……
同样的脸,不同的气质。
“不理我吗?其实我倒是希望你去右边看看的,不过顺序倒是随意了,毕竟有趣的事情,要留到最后……不是吗?”
莉莉丝眯起了眼,她勾起一旁的茶盏,里面装有红茶,茶水微微波荡,在昏黄的光下凝成一层金色的薄膜,韵味十足。
等至红茶上的水波荡开,平静的水面逐渐倒映出莉莉丝那微微翘起的嘴角,这红色的水波则是将倒映者的特质凸显无疑。
莉莉丝茗了一口茶,脸上透露好似将所有事情掌握在手的自信。
她没有一丝担忧的坐在那,看着陈立的下一步举动。
而陈立则是已经走到了那镜子前。
镜子前倒影出他的身影,但眼前这人却看着不似是他。
因为……
“我可不记得我有这高冷的气质。”陈立看了看这四周,再一确认是指向着这面镜子,他不禁又皱了皱眉。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陈立十分冷静,这不同于之前他想问题的感觉。
他只感觉自己这一刻有些冷酷,甚至是所想的东西都有些不近人情,就连想到他自己都如若陌生人。
“爱德华警官。”陈立盯着眼前的自己,他的声音有些平淡,但却十分肯定。
“但……你肯定不是。”自相矛盾的话从陈立口中说出。
随着这一声,眼前的镜子晃动,其上波纹涌动,有一道红色的虚影在镜子里浮现,他站在镜中陈立的身后,离着他很远,似乎是在注视着陈立一样。
陈立没有向后望去,因为他觉得……或许只有在镜子里,才有可能看到这红衣怪咖。那个红色身影站在他身后,只是默默注视,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这让陈立完全搞不清他的意图。
陈立想去看清那红衣怪咖的样子,但这却很难,自始至终,他的一切像是被模糊化了一样,像是不可触摸的记忆。
陈立还没来得及细想,镜中的他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嘴唇蠕动了几下,这样的变化十分细微,要不是陈立一直在注意这面镜子,他都不可能发现这个动作。
快逃?
什么意思?
陈立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看得懂这唇语,但这并不妨碍他相信,准确的说,现在他该担心的不是这个。
听到这个信息,陈立心头甚至有些疼痛,那不同于马车上的疼痛,这更是某种精神上带来的不适感而引起的癔症。
这让陈立联想起来一些事情。
马车上的幻觉。
“有些什么对上了,但却很模糊,线索太零碎了。”
哒哒哒哒,房间里摆钟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并在房间里不断回响开来。
陈立皱了皱眉,他的思考为之一顿。
他望向摆钟的方向,摆钟位于他后方,看到摆钟的那一刻,陈立心中升起一道明悟。
那个红色的身影在看摆钟!
“时间不多了?”
“不,不应该单单如此,时间…恩,以及记忆。”
陈立本能般走动了起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一旁的书桌前。莉莉丝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似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陈立留意到了莉莉丝的异动,他打量了莉莉丝一眼,而莉莉丝则是不遮不掩,把那副看戏的表情展露在眼前。
“你要翻就翻嘛,不用问我。我说了,这里……随你。”说道后面莉莉丝还特地舔了舔嘴唇,妖媚的气息更浓。
陈立对此则是完全不为所动,他没有再去看莉莉丝哪怕一眼。
他没有多想,坐在了椅子上。
这样的动作很是自然。
就好像是,他曾做过相似的行为,那是留在灵魂层面的熟悉。
陈立顺着自己最熟悉的感觉低头,并顺势打开了他侧边的的抽屉,一个完全按照本能选择的抽屉。
里面装有一块怀表。
古铜色的外壳让这怀表变得十分的古朴,隐隐透露出一种沧桑的气息。
陈立将怀表拿了起来,瞧了几眼,又用手指在表盖摩挲了几下。
陈立指尖传来一种不平整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有些皱眉,因为这不像是这表的初始状态,反而像是表盖上的花纹被磨平后所产生的粗糙质感。
往顶端轻轻一按。
表盖弹了开来,里面有着停止转动的指针,但让人奇怪的是上面的盖子却是不见了踪影。
没有盖子……
这好像……
陈立撇了一眼自己的口袋。
那里反射出一道光。
他将怀表放在了桌面上,望向阳台方向,在这个位置上看去,好像有一个不错的视野。
一切……都对上了!
他觉得他似乎已经拿到了打破僵局的钥匙。
虽然不可能百分百肯定,但陈立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他认为有人在帮他。
当巧合过多的时候,也许可以称之为闹剧。
“哈哈哈。”
陈立轻笑了一声,笑容里带着讽刺的意味。
“怎么了?恩,那个怀表有问题吗?”莉莉丝轻轻吐出一口兰气,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认得这怀表吗?”
陈立没有回答莉莉丝,反而向她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他将表拿起来,向莉莉丝晃了晃。
“那当然,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不过现在已经坏了就是了,我留着也多是存一分幻想而已。”莉莉丝面带微笑,还流露着一丝缅怀。
“是你十六那年?”
“你知道?哦对,就算是现在这个状态,你也是去过我的生日会的。”
“不,事实上我不知道,我刚刚也只是随便猜的,不过也大概率就是那几年。”陈立看着莉莉丝,手指不断敲动着桌面。
“但你还是你,至少你在我这是藏不住的。”莉莉安没由来的说了一句。
“我还是我?什么意思?说实在的,我可不记得我在哪里见到过你。”陈立实话实说,语气十分诚恳。
“谁知道呢,你要这般,我便陪你。”莉莉丝眼神中带着几分嘲弄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陈立看了一眼天色,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
“不管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今天都会是我赢。”莉莉丝周身流转起一道道黑色的纹路,一下子充塞了整个视野。
“虽然我不清楚你到底再讲什么,但我本能的觉得这么拖下去会不妙。”
陈立看着手边的那块怀表,光线照在其上点缀出刺亮的光斑,给人一种岁月的美感。
“明智的判断,但你来得及吗?”莉莉丝笑了,笑得花枝招展。
一抹邪异从她的嘴角浮现,给人一种莫名的心慌。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陈立没有因此慌乱,就好像是这样的情绪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就好像是历史的反复,而他……只是在重演历史。
“你是期待那块表?”莉莉丝轻笑一声。
“你怕不是忘了,这是谁的房间。”
莉莉丝的笑意更浓。
“谁知道呢,就像那句话,这是命运的指引,尽管我不喜欢神棍发言。”陈立耸了耸肩,摊手道。
夕阳开始被吞没,红与黑被分割成两界,红色如残血,映射在莉莉丝脸上,照出了阴影下的画面。
“而且你不觉得,此情此景,很像吗?”
“你对这很熟悉,不过巧了,我也有印象了。”陈立笑了笑,似是全然没看见黑夜袭来的恐怖。
风不断的从窗外吹进,将那本是静止的帘子吹起,这是故事开端……也是结尾。
“恩?”莉莉丝本能皱了下眉,出奇的愣了一下。
陈立则是趁此机会从兜里拿出了那个破碎的圆形玻璃片,他飞快将这个碎片安装到了怀表上,动作迅速,一切行为早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
陈立承认这是有赌的成分,但这确实是当前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再加上之前那些暗示,陈立自认为是不能找到更好的选择了。
所以,此刻……他选择了孤独一掷。
为了稳妥起见,陈立之前还故意在等,他在等一个能让他不受到干扰的机会。
他怕一旦他拿出镜片,莉莉丝的态度会发生改观。
而现在,他似乎赌对了。
眼前的世界停滞住了,画面被定格在某一个时间的节点上,风吹起的帘子扼在半空,像是被抓拍的照片,而莉莉丝则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时间暂停了。
“真是一场不错的风景。”
陈立看着垂落的黄昏定格在红黑分界的旷野,不由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和在马车里所看见的幻觉,隐隐有些重合在一块。
唯一不同的是,莉莉丝的状况。
不。或许是一样的。
因为眼前的人很可能早已经死去,而现在维持的,或许是另一种生命。
哈!时间,地点,人物,甚至是方位都对上了。
真是一场好算计。
陈立摇了摇头,心里感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