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星闪烁,恍若银河。
韩宇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种变化。
甚至,有几次超新星爆发,就发生在他眼前。
那煌煌如狱的能量洪流向四周激射开来,横贯了整片星空。淡蓝色与白色交织相映的能量海烂漫地展现出她的自由之美,每当这时,韩宇的心神都被这自然的伟力所震撼,哪怕他只是在欣赏一幕默剧,他也放纵地沉醉其中。
随着韩宇不断地推演参悟,他逐渐放弃了用数学模型去处理这满天星辰的演变与生灭,而是用超出言语的纯粹的精神概念来理解这片星空。
纷杂玄奇的念头不断在他脑海中生成又破灭,韩宇似乎一瞬间便知晓了什么,但又好像一瞬间就遗忘了什么。
超越时间与空间的伟岸星力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不知不觉间,他体内的法力竟闪烁起了银色光辉。
“生…与灭……”
“存在…与虚无……”
韩宇忽然想起了前世在书中看到的“绝对精神”,他不禁恍惚,也许只有那种超脱于这片天地间的存在,才能完全领悟何为“绝对精神”吧。
韩宇怔怔地向前望着,他伸出手来,想要握住一颗恒星,但这恒星怎么可能被他握住。
“我…于自然而来。”
再一伸手,一颗恒星被他握住,韩宇摊开手掌,那颗炽热火红的巨星如同一颗精致的弹珠,在他掌心滴溜溜地旋转。
韩宇看了看这颗恒星,不禁笑了起来。
这东西真好玩!
轻轻撒手,那颗恒星也欢快地飞走,又化作一颗明珠镶嵌于空间当中。
“这就是…星辰之力吗?”
韩宇终于发现,他体内的白色法力已经全部转换成了银白色。
银如冷清而高贵的星,白如炽热而圣洁的辰。
“我进来了…多久?”
韩宇噫语道。
那无尽星辰也不会作出回应,只是毕恭毕敬地奉行着它们应该奉行的铁律,自顾地运行着。
但似乎是为了回答韩宇的疑问,突然间,整个世界为之一颤。
一道柔和而又缥缈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好啊,小家伙!”
韩宇环顾四周,四周是停驻的星辰,唯独不见何人发声。
“我在这儿!”
声音变得清晰起来,韩宇循声望去,一个淡淡的身影正飞速向他靠近。
“这是界灵!”
一个念头突兀地出现在韩宇脑海之中。
是了,存在于这片空间中的智慧存在,是界灵无疑了。
当这界灵来到韩宇近前,待他看清了界灵的模样,韩宇不禁讶然出声:
“你是…老祖宗?你是郑老祖?”
韩宇在祖祠中见过黄庭宗开山祖师郑德功的样子,眼前这界灵,竟然和郑老祖长得一模一样。
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中年人。
郑老祖模样的界灵绕着韩宇看了两圈,在韩宇面前停下了脚步,笑着道:
“我不是郑老祖,我是星,是你的郑老祖的一缕分魂所化。”
“哦哦!你好,星!”
“你好,小家伙!”
韩宇盯着星看了好半天,才继续道:
“我算是…过了第一关了吗?”
闻言,星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你不仅过了第一关,第二关也过了哦!”
“第二关?”
“没错。”星似乎很满意韩宇的表现,“第一关,你需要理解这片星空,第二关,你需要掌握这片星空。”
“那么第三关是什么呢?”
星笑笑,递给韩宇一本银白色的书。
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自这本书上散发开来,不过几息功夫,这银白色的能量竟然化作最精纯的法力,填满了韩宇的整个丹田。
同时,这本书跃然而起,书页飞快地翻转着,数不清的银色符文从中飞出,一篇篇玄奥无比的道经浮现于韩宇的脑海之中。
这一瞬间,韩宇似乎有种奇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头脑可洞察世间万物。
他连忙默记这些绝无仅有的道经,但可惜的是,这些文字似乎天生道韵,韩宇只是记住几秒钟,便又忘了。
不过,有一部功法,正飞快地在韩宇脑中交织而成。
从练气到筑基,从金丹到元婴,从化神到炼虚,再从合体到大乘。哪怕到达了半仙境界,这门功法的推演依旧没有停下,转眼间,一个令人心生向往的“仙”之境界便记录于心。
奇怪的是,仙境之上的路,不但没有境界划分,而且远远没有尽头。
《星空道》
这便是这部功法的名字。
良久,韩宇缓缓睁开眼。
他看向星,好奇地问道:
“星空道,这就是宗门的至高法典的名字吗?”
但令人诧异的是,本来笑容满面的星,竟然露出一丝错愕来。
“你所领悟的功法,叫做星空道吗?”
星连忙追问韩宇。
“是的……”
韩宇不明白,为什么界灵会这般惊异,不过,看祂的样子,似乎有些……惊喜?
盯着韩宇看了好半天,星才开口道:
“小家伙,能从他遗留的道经中领悟出这条道路的……你是第一个。”
“这条道路?哪条道路?”
韩宇不解。
星的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似乎回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郑德功跟我说,能通过星空试炼第一关的人,有望大乘。能通过第二关的人,有望成仙。能通过第三关的人,有望与太古神灵争锋。”
说着,星好奇地看了看韩宇。
祂又道:
“第三关的过关条件,就是自行领悟功法。能领悟出来,自然也就得到了传承。”
“这么多年来,有人领悟出了《星辰轮回密典》,有人领悟出了《亿万星辰生灭真经》,还有一个被我看好的小家伙,领悟了《大破灭星辰妙法》。但唯独以‘道’命名的功法,你是第一个。”
“这…有什么说头吗?”
韩宇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奥秘。
星解释说:
“别人的典、经、法,是共有的。悟性够的人,都可以修习。但唯独道,是你自己的,这条道需要你自己走,也需要你来完善。”
韩宇明了,他走出了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道路。
但他突然生出一个疑问。
“郑老祖当年创出的是道吗?”
星摇了摇头。
“他接近了道,但并不是道。”
韩宇对此颇感疑惑。
他不明白,连郑老祖都没有创出道来,自己不过是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道经都没看过几篇,为何能把郑老祖都没有走成的道,给续上一条路?
但星似乎和韩宇想到一块去了,祂开心地拉起韩宇的手,兴致勃勃地道:
“来,小家伙,先让我看看你的道!”
不等韩宇说些什么,星的身影逐渐淡化开来,直至消失于这片星空之中。
“我的道……”
韩宇缓缓放下双手,喃喃自语。
随着星融入进了这方世界当中,满天星辰又开始了运转。
韩宇沉吟了一会,他欲求在自己的潜意识深处找到自己的道。
我的道是什么?或者说,我要往哪走?
我的道从哪出发?它因何而形成?
我的道……
不知过去多久。
猛然间,韩宇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立马面盘坐于虚空之中。
韩宇看着眼前一颗普普通通的恒星,抬手一招,便将其摄来。
“这是一颗星。”
韩宇笃定地道。
“它来源于这里!”
话音刚落,韩宇将手中恒星猛地推开,不知是何缘故,这片无边无际的星空竟然发出“嗡嗡”的轰鸣来。这种声音不能被耳朵所捕获,却能被身体和心灵所感知。
韩宇知道,这是空间在颤抖。
“不止是它,这片空间中所有的存在,都来源于这里!”
星辰在旋转,时空在倒流,很难想象,这一眨眼的功夫,过去了多少万年。
或许,这等演化中,时间应以亿年为计数。
无数的星辰破碎开来,但并不是爆炸,而是形成了一团团炽热的气体与尘埃。
多到令人恐惧的能量充斥于整个世界,无尽的光芒涌入那些聚合物之中。在韩宇眼里,这方世界正在……极致地压缩!
一万年、十万年、…一亿年、十亿年!
韩宇并没有被这极速倒流的时光所惊到,因为这种速度太快了,快到他连反应都未做出,不过,这正合他的心意。
光线、能量、粒子,纷飞于这片时空之中,他们起起落落,升升浮浮,自虚空之中归去,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世界,成了一个点。
一个妙趣横生的点。
韩宇似乎超脱了这片时空,他自己也不清楚,他这个旁观者,到底身处于哪里。
不过——
“这就是起源。”
随着韩宇的声音响起,这个微小的点竟然倏然爆炸。——不,不是简单的爆炸,——是绽放,是盛开,是自由地扩张,是无尽生机的涌动!
整片时空正飞速地向四周拓展开来,它膨胀的速度达到了世间极致,哪怕是在世真仙,面对这般无穷的自然伟力,也会深感自身之渺小。
倒流的时光又被倒流,这一回,万事万物沿着正向前进,熟悉的能量与光芒再次重现,一团团星际气体尘埃显出身影,渐渐地,亿万星辰又重新出现在了韩宇眼中。
不过,这远远不是尽头。
无数恒星构成了横跨亿万万里的星系,横跨亿万万里的星系之间又发生了激烈的对碰,数不清的星辰在这毁天灭地般的能量洪流中破灭,但紧接着,又有数不清的星辰在这个过程中获得新生。
悄然地,一些令人胆寒的黑家伙登上了舞台。
它们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能够吞噬的一切,就连宁直不弯的光线,也无法逃脱它们的深渊巨口。
吱吱吱……
若是身处于这群黑家伙身边,就能明显地感觉到,连空间都被压得吱吱作响。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但这世间的主角,依然是那些绚丽夺目的万象星辰。
韩宇的眼中似有星光流转,他的目光穿透了无穷空间,直达那一个个孕育着自然生命的行星。
在这些行星上,韩宇仿佛看到了蠕动着的蜉蝣孑孓,欢腾着的走兽鲸象,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眼中竟也有泪珠滑落。
“自然之…美……”
“自然之…力……”
韩宇明白,他的道,在这方世界当中,展开了。
这世界,便是无边的混沌宇宙。
时间之箭在宇宙的青春期中划出一道间隙,创造了生命。生命始于烈焰般的奔放,自她诞生的那一刻起,便是世间最伟大的奇迹。
韩宇深深地凝视着运动成虚影的星辰,她们是那样的令人魂牵梦绕,他恨不得把这些景象刻在脑海深处。
但,时间以亿年飞速流逝,生命虽在其中绽放出无边的光彩,可凄寒如冰般的终结,悄然来临。
一颗又一颗的恒星膨胀爆发,她们红了脸,又白了头。
有的星辰化作白矮星,唯唯诺诺苟活于世;也有的星辰化身为超新星,敢与银河争辉。
灿烂的光芒传遍整个宇宙,恐怖至极的能量洪流一往无前地向着宇宙边际始发,似乎在这段时间内,整个宇宙都活跃了起来。
但事实上,宇宙中的恒星却在一颗接一颗地熄灭。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无尽星辰都竭尽全力地表现出她们曾经的瑰丽与顽强。
可是,在时间的力量下,做再多的抵抗,也毫无作用。
那些曾经隐藏于幕后的黑家伙们,纷纷跳了出来,无情地把星辰丢在一边,自己开始充当宇宙中的主角。
咚!
咚!
咚!
黑洞像棒槌击鼓那样敲击着整个时空,奏出别有风趣的乐曲,但这种乐曲所蕴含的深意,却是难以想象的枯寂与死亡。
“再快些……”
韩宇喃喃道。
他伸出双手,似乎化作指挥者,拽动着时间线飞速流逝。
十亿年、五十亿年、百亿年……
所剩无几的残存恒星,也都演化成了黑矮星,如同暮暮垂年的老者,行将就木。
但活跃起来的黑洞却毫不犹豫地吞噬着他们,直至——
宇宙中,仅剩下黑洞。
这,就是生命的最终终结吗?
不,宇宙在此刻,只是一个新生儿。
百亿年、千亿年……
宇宙正进行着难以想象的时间跨越,什么当世真仙,什么太古神灵,在这时间伟力面前,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百百亿年、千千亿年……
哪怕是黑洞,也耐受不住这般冲刷,在这空寂的宇宙空间中,做着黑暗的弥留。
虽然这时再无耀眼光芒,但韩宇还是能感知到,许多小黑洞同一个巨型黑洞组成了新的系统,周而复始地运行着。
他又随意望去,只见两个相互依存的黑洞,缠绕着进行最后的舞蹈,构成了浪漫、纠结、震撼、偏执的美。
嘭!
两颗黑洞最终撞在一起,形成了一颗更大的、集合了那两颗黑洞全部生命力的新黑洞。韩宇怔怔地望着那里,似乎听到了它们的撞击之声。
一道道涟漪向着全宇宙扩散开来,仿佛在向其他存在昭示着,他们的新生。
千万亿年、万万亿年。
千万兆年、万万兆年。
一些远离团体的小黑洞正在加速蒸发。
“再快一点!”
韩宇想要更大程度地拽动时间进程,时间以指数形式飞速流逝。
那些普普通通的小黑洞,甚至被一点一点磨灭蒸发掉了。
在此时此刻的宇宙,似乎产生一个念头,都需要耗费千亿年的时间。
“宇宙,到此为止了吗?”
韩宇不禁质问自己。
但突然间,整个宇宙一阵颤抖,万般景象破灭开来,又恢复到了韩宇刚进来时的模样。
韩宇身前出现一团迷雾,转眼间,便汇聚成了一个中年人的样子。
正是星。
但此刻,星的脸色苍白如纸,整个身体也都忽明忽暗起来。
可祂毫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又惊恐又骇然地指向韩宇,失声问道:
“这…”
“这……”
“这就是你的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