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冬阳暖人。
凌枢城内的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虽然已经过了新年,但依然有孩童穿着小花袄,在街边点放炮仗。
一辆马车慢悠悠地驶来,不时还要给避让穿梭过街的行人。马车上,秦扬时不时探出头,看其脸色颇为不满。
“岳大哥,这马车比牛车走的还慢。你我皆行伍中人,各乘一骑,恐怕早就到皇宫了!”
“小家伙,稍安勿躁。且不说陛下有令,城内严禁快骑;你是要面圣,一路上抛头露面,弄得发须零乱,恐有失体统。”
秦扬缩回脑袋,“怎么岳大哥携圣旨前来,反倒不急?”
“哈哈!”
岳诚一直悠然自得,闭目养神,“陛下上午都会在问天殿批阅奏折,最恨有人打扰,就连我去禀报要事,也少不了一顿训斥。反正陛下也没说让你何时觐见,我们一路缓行,走马观花,岂不美哉?”
“哎!”
秦扬叹了口气,又探出头去,忽然眼前一亮,“岳大哥,前面是不是到皇宫了?”
岳诚并未睁眼,“你看到的是内城。”
内城?
经过岳诚简明讲解,秦扬大概明白了内城为何物。
凌枢城方方正正,城内主道三纵三横,甚为工整。大城之中,套了个新修的小城,是为内城。
外城大多居住着寻常百姓和一般的大户,也有部分官阶较低的官员;内城和皇宫之间,除都是王公和朝堂大员的府邸。
岳诚的家也在内城里。
一方面,前太尉岳明的府邸在外城,鉴于岳诚的功劳,秦皇特许他住在外城,但岳诚主动将岳府变卖,移居内城中;
另一方面,他统领的金鹏卫是秦皇的嫡系部队,总部设于内城禁军司,移居内城也可以随时听候秦皇调令。
据说如此安排,是秦皇体恤为朝廷呕心沥血的大臣们,特将其府邸设在皇宫附近,可以方便他们上朝,提高政务效率,并且安排金鹏卫保护他们的安全——
当然,秦扬是见过嬴天心的,也知道她是怎样一个皇帝,所以打死不会相信这种哄骗小孩的理由。
“停下!”
马车外一声呵斥。
岳诚拍了秦扬一下,“走吧,内城里除了皇家圣辇,其余臣子只能步行。”
秦扬跟随岳诚下了车,只见十多名金鹏卫笔挺地值守在内城东门前。
一个的年轻金鹏卫走上前,厉声道:“岳将军,请报上姓名,出示令牌!”
岳诚哈哈大笑,摸出一道金牌,随后对那金鹏卫嘱咐:“下次就算认出我,也不许这样讲。规矩就是规矩,我也不例外。”
“是!”
那士兵又走向秦扬,“报上姓名——”
秦扬和这个金鹏卫一对视,立刻就互相认出对方——这名金鹏卫正是之前在长雁关和芃池两次说过话的人。
秦扬暗暗好笑,但毕竟人家在公干,便认真回答:“姓秦,名扬。奉大秦皇帝圣旨,随岳诚将军觐见。”
等一系列流程完毕,秦扬和岳诚走进内城。
要说凌枢城外城为繁华热闹,内城便是清静恬淡。
十步一树,百步一池,整齐修葺的园圃中间铺设着宽阔平坦的石板道,纵然是冬末之际,也能想象到春暖花开时鸟语花香的盛景。
不远处,一座座气势恢宏的深宅大府,遥望上去规格相似,坐落整齐。
正巧迎面走来一队推着平板车、打扮寻常寻常的人,车板上还留有菜果残渍,旁边跟着三名金鹏卫,看样子应该是从外城而来供应物资的商家。
“小家伙,是不是在想‘原来内城还不错’啊?”
岳诚一语中的,秦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进入之前,他以为内城里会很阴森,那些官员被嬴天心软禁于此,过的水深火热。
岳诚指着西南处一座远远大于其他府邸的大府,“那里便是禁军司——不过,我可不希望你进去。”
一路上,秦扬遇到不少因为公干或者私事来来往往的官员和其家眷。
见到岳诚后,这些人无一不满怀敬畏地寒暄,而岳诚也都一一平易近人地回礼。
“岳大哥,刚才过去的那位大家闺秀看你的眼神很奇怪啊?”
秦扬回头观望,正好和那位擦肩而过后还把目光流连于岳诚身上的女子对视上了。那女子如受惊的小鹿般,赶紧小步跑掉。
岳诚苦笑一声,“你没看我都不敢跟她多讲话吗?那位小姐是陆丞相的小女儿,死乞白赖地非要给我做妾——”
秦扬不禁愣了一下,“岳大哥,你娶妻了?”
岳诚反倒不解,“我一个将至而立之年的大男人,难道还不娶妻吗?”
秦扬心生好奇,究竟是何等女子,能让岳诚这种举世无双的人倾心?
提到妻子,岳诚脸上生出一缕暖意,“她只是个寻常女子,但在我父亲被害、家道中落时嫁于我。这些年我刀口舔血、生死不定,而她始终不离不弃,与我共进退。岳某立誓,今生只和她一人厮守。”
“那岳大哥有孩子吗?”
岳诚脸色更加古怪,“我成婚十年了,怎能没有孩子?一儿一女,好事成双啊。”
忽然,岳诚停下脚步,仔细地打量秦扬,随后摇头,“我家闺女现在才六岁,你若再年轻几年,可能我就考虑让你做我女婿了。”
秦扬一阵恶寒。
他本以为岳诚是那种冷血无情、不苟言笑的铁血将军,却不知竟然如此诙谐。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便到了云央宫前。
秦扬也是第一次见识朱墙琉瓦、雕龙画凤的皇宫,不禁感慨,人世间竟有如此气贯寰宇、堪比仙阙的地方。
岳诚随后拿出两道金牌,和宫门前的金鹏卫简单说明后,便跟着几名内侍进入。
“你一会随他们过去,我在外面等你。你......算了,你去了就知道了。”
秦扬不懂为何岳诚说这番话的时候会憋笑,但还是听从安排,跟着那几个内侍进了一处偏厢。
几个内侍二话不说,上来就扒秦扬的衣服。
秦扬不禁大骇,抓紧衣服反抗。
那几名内侍掩着嘴窃笑,其中一个穿着看上去品阶较高的走上前,细声道:“哎呦,真是个纯情的小哥,让咱家好好瞧瞧你的身子。”
秦扬险些将早上吃的饺子吐出来,他从未见过这等阵仗,为何会突然被几个不阴不阳的东西围观?
“哼。”
那内侍拉住悬下来的一根细绳,“这是例行检查,是陛下定的规矩。小哥要是不听话,咱家这铃铛一拉,外面那群当兵的可就把你当刺客了。”
另一个内侍也怪笑一通,“非得让他们进来扒你,就要吃点苦头喽!那群人可不像咱家温柔,小哥你到底从不从啊,嘻嘻嘻。”
秦扬已然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
可恶的嬴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