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四儿发达了,这是方家坳父老乡亲的共识。
谁能想到整天胡打烂凿,一点正经事不干的二流子竟一飞冲天了。
这件事还得从改朝换代说起,也不是太久远事,大乾的新基君登也才不到半个月。
谁又能想到七年前那个来方家坳乞讨的年轻人竟翻身做了天王老子。
张二婶说那不叫天王老子,是皇帝。皇帝叫和允,河州氏族和氏子弟,要说和家一直是两河豪族。
观景年间,和家出了两位宰相,一时间和家风光无两,权倾朝野。
谁成想,一朝天子一朝臣。景平元年新君继位,立刻下旨诛杀和氏全族,许是和氏命不该绝,竟留下了一丝血脉。
匆匆十四载,和氏这丝血脉竟造反做了皇帝,直教人感叹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新君继位第一件事就是昭告天下,改国号为乾,可见新君的韬略。
万元之始为乾,亨通利贞为乾,和谐康顺为乾,最主要地为坤,天为乾。
不管新君是不是真的要做上天之子,反正那一天方四儿疯了。
第二天,整个方家坳都听说了,皇帝和方四儿有过命的交情。
方四儿的原话:和瘸子能当上皇帝,八成功劳在他方四儿,要不是他方四儿施舍了和瘸子一碗馊饭,和瘸子早嗝屁了。如今和瘸子当了皇帝又怎么样?就是和瘸子当了玉皇大帝,在方四眼里也是拿方家狗碗吃过馊饭的叫花子。
大伙只以为方四儿是喝了二两猫尿胡沁,不成想前些天方家坳真就来了许多贵人,据说皇帝的尕娃子也来了。
不愧是皇帝的儿子,长得这个俊呦,方家坳就没出过这么水灵的娃娃。
方四儿说和瘸子丑的不行,还不是妻族的种好,才育了好苗。
反正贵人们是寒着走的脸,方四儿大喇喇的满不在乎,原话是一个小毛孩子装模作样,他老子贵为皇帝不还是捡他方家剩下的狗食。
不久,皇帝的旨意下来了,封方四为河间王,和乾王朝第一个异姓王。
方四更飘了,可飘有飘的资本,人家对皇帝有活命之恩。
不仅方四儿被封为异姓王,皇帝还给方家赐婚了,将南州曹氏长房的千金小姐赐给了方四儿的尕娃子,方阿狗。
曹家的千金小姐,不仅是个才女,得还和画上的仙女一样,就是年纪小了点,才十三岁,造孽呦。
不仅如此,皇帝还为方阿狗赐名方狄。
今天是河间王独子迎娶曹家千金的大喜之日,光是流水席就准备了八十桌。
有人说,曹家运送嫁妆的队伍长达百里,前头已经到了河间方家坳,末尾还没出南州曹家。
光是念礼单的小厮就换了三个,从中午一直喊道晚上。
晚间,方四儿家,华灯初上。
原本破落的方家像是打了胭脂,处处盖着红布。
没法子,方家还是黄泥茅草房,只好全部推平,临时用木头搭了十四间厢房。
主桌上,方四儿的一帮狐朋狗友已经烂醉如泥,方四儿也扣在桌子上。
曹家那边只来了两个中年人,这二人自宴席开始就黑着脸,也不吃酒也不说话。
新人已经被送去洞房。
两个喜婆子候在新房门口,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中放着茶水点心和丝巾。
房间内刚才响起一道惨叫,年长一点喜婆子面色一变,和身边那位商量道:“有情况,可别出了什么差错,不然咱俩的脑袋可不够砍。”
另一位说道:“操什么闲心,你以为陛下真的中意方家那对糊涂鬼父子?他们闹得越欢死的就越快,咱们只要保证这两个年轻人入了洞房就算大功一件。”
年长那位拧着眉迟疑的点点头,心里却并不轻松,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对了,曹家那小妞性子刚烈,可别玩个可杀不可辱。”
“放心吧,吃亏肯定不是那曹家小妞,那小妞眼神坚毅,身姿轻曼,虽然手上没茧子,但可是个练家子,吃不了亏的。”
这两位猜得不错,梨木床上,一名女子将玉掌横于身前,大口喘着粗气。
女子眸子漆黑,面如白玉,腮边挂着一抹殷红。
一名少年撅着屁股像死猪一样窝在床上,左脸还有个大大的红掌印。
正是女子下的手,让她下嫁给这样一个粗鄙不堪的泥腿子,还不如让她死了。
不过门外就是皇帝派来的喜婆子,皇命大于天,如今嫁是嫁了,但她绝对不要委身于这等垃圾。
少年的姿势有些诡异,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了。
门外,两个喜婆子见屋子里没有声响,心里有些不安,但也没料到这小妞竟然下死手。
“不妥,咱们可是有皇命在身的,加点料吧,稳妥些。”
年长的喜婆子说完,从托盘上的丝巾下摸出一枚蜡丸,这蜡丸晶莹剔透,色泽诱人。
一捏,两人同时捂住口鼻,一抖手腕,蜡丸滑进门缝,炸裂,化作几缕青烟。
饶是如此,两名喜婆子也有些目光迷离,面色红润,想来那蜡丸是什么了不得的迷药。
......
方秋白做了一个梦,梦中他还唱着歌。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嗬——”方秋白伸了个懒腰,胳膊落下时顿觉不妙,入手是顺滑的发丝,肩膀处传来滑腻的肉感,脸上火辣辣的疼。
“握草——”这特么是哪?他记得昨晚和同学聚会拼酒,最后找了个宾馆睡觉了,没叫任何服务。
就算叫,这不应该是这种小姑娘,这是犯罪。
等等,这个姑娘真好看。
“哄——”脑子像炸裂一般疼痛,比宿醉后的头疼来的强上千百倍,海量的信息涌进脑子。
皇帝,曹家,赐婚,方家坳,成亲。
“穿越了?”
方秋白没有一丝高兴,甚至感觉冷,彻骨的寒意笼罩全身。
以他便宜老子的情况,要是低调点准是一辈子富家翁,还是很贵的那种。
坏就坏在他老子这张臭嘴,打脸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小孩都懂的道理他老子竟然不懂。
他老子竟然揭皇的短,至于皇帝的脸,打还没来得及,不过他老子把皇帝的脸放在地上踩,还特么反复摩擦了。
套用后世的一句话,前面是康庄大道,你不走,你偏要在作死的路上一步一个脚印。
“嘿,姑娘,醒醒,祸事来了,我是准备跑了,你跑不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方秋白拍着姑娘的脸蛋,喊道。
其实曹衍早就醒了,或者说这一夜就没怎么睡,方秋白折腾了一晚上,到现在她浑身像是被钢针扎了个遍。
要是曹衍上过网,她肯定能找到合适的词形容这种感觉,我裂开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里头各自飞,姑娘,不是我穿上裤子不认账,而是你跟了我太危险了,我老子作了一手大死。”
方秋白便嘀咕着边穿上衣服,利索的下床踏上鞋子。
曹衍心里五味杂陈,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突然感到脸上掠过一阵清风。
“呀,姑娘你咋还哭了?哭吧,能哭是好事,一会小爷我恐怕哭都没地方哭了。”
“啵。”方秋白臭不要脸的在曹衍额头印了一记,唇齿留香。
再不停留,打开房门。
阳光刺眼,一阵眩晕,待方秋白缓过神来才看见大队兵丁已经包围了方家。
为首那人正是昨天的主婚人,河间府尹陆明义,不过陆明义可不是昨天的笑模样。
“圣上有旨,方狄接旨。”
陆明义一扭头,两个壮硕的士兵上前将方秋白擒拿,从膝盖窝一踹,方秋白腿一软,跪倒在地。
“南州曹家,私藏兵器,意图谋反,罪无可恕,理应诛九族,然方远亭有恩与朕,且人死债消......故,革去方远亭河间王位,贬为平民,收回一切赏赐......”
直到兵丁都走了,方秋白脑子还是空的,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死鬼老子一语成戳,喝死了,妻族曹家私藏兵器,意图谋反。
但是,皇帝似乎没有砍他方秋白脑壳的意思,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