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坳有“一文一武”两个活宝。
文是方秋白的死鬼老子二流子方四儿,武是力压二流子方四儿的大混子,李老棍子。
之所以称之为活宝,是因为这两个人做事有分寸。
方四儿嘴没有把门胡咧咧,但从不骗人钱财。
李老棍子好勇斗狠混不吝,但不欺负弱小。
所以当李小棍子回家添油加醋的一说,李老棍子气的须发皆张,骂道:“个龟孙子,外人还能在方家坳炸毛?”
出了家门,在半路上又遇到了方二蛋,葛老大,和麻五。
“好家伙,方家坳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李老棍子是个人来疯,不仅不嫌事大,还隐隐觉得有些兴奋。
方秋白先一步到了张二婶家,马二小跟在阿狗哥身后,神气扬扬。
这会张二婶还在苦苦哀求,李管事不知道从哪寻了把椅子坐下了。
“张二婶,骗子那?”方秋白一手提着菜刀,语气说不出的张狂,故意拿鼻孔看人,对李管事视而不见。
李管事腾一下跳起来,待看见来人是个半大小子后,冷笑一声,说:“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我们李府的事可是你能管的起的?”
以往在各村招摇撞骗,李管事遇到过更蛮横的刁民,但最后不还是被他治的服服帖帖。
“呦,我到要看看是谁敢在方家坳骗人,真当我李老棍子是泥人不成?”李老棍子人未至,声先到。
李老棍子,李管事心里有些顾忌了,但也仅仅是一点点。
等李老棍子几人进了院子,李管事冷哼一声,大喇喇的坐下,说道:“李老棍子,这件事不是你能插手的,我叔是李济同李员外,就算是县太爷也得卖我们李府面子,陆明义陆大人,河间府尹知道么?那是我叔的亲家,敢插手李府的事,你得问问你的屁股,够吃几下板子。”
其实李管事有些狐假虎威,李济同的女儿只是嫁给了陆明义的侄子,还是做妾,但这也足够李管事扯虎皮作大旗了。
“那...那你也不能骗人。”李老棍子缩缩脖子,已经有些后悔了。
他的威名也仅限于周边几个村子,到了县城都排不上号,更别提和李府相比。
“嗬,谁说我骗人了?白纸黑字,喂,你来说我可骗过你?”李管事扭头看着张二婶,咬言嚼字,威胁道。
张二婶没见过世面,一听到县太爷和府尹老爷的名号,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
李老棍子竟然怕了,方秋白瞧在眼里也有些迟疑,但张二婶对他有恩,是整个方家坳最早接济他和衍妹的。更何况这里边的弯弯绕,马二小只是在路上说了个大概,方秋白就懂了。
马壮,也就是张二婶的儿子,遇到无良包工头了。
“李家,好大的名声,我好怕。”方秋白嘲笑道。
“小子,你确定要和李府作对?”
“哼,单凭你还代表不了李老爷,更何况陆明义都没拿小爷怎么样,就凭你?还不够看。”
“大言不惭。”李管事面上硬撑,但其实有些慌了。
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方秋白是个半大小子,手里又拎着菜刀,从一进院子就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恨不得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让李管事拿不准方秋白是穷是横,还是不要命。
千金之子戒垂堂,他是不是千金之子,但十金总是有了。
“你是哪个?”李管事色厉内荏,双手暗自发力,只等方秋白一挥菜刀他就跑。
“你连我都不认识你就敢来方家坳行骗?李老棍子,告诉他我是谁。”方秋白背过手,对着李老棍子疯狂打着手势。
李老棍子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方秋白的意思,当下端着肩膀,抑扬顿挫的说道:“哼,好叫你知道,这位小爷可是前河间王之子,在皇帝那里挂了号的。”
李管事眼珠子瞪的溜圆,说不惊讶那是假的。他没想到眼前这毛头小子竟是前河间王的儿子。
虽然方四儿已经死了,王位也被皇帝剥了,但方家父子依然是河间百姓眼中了不起的存在。
更何况李府消息灵通,知道的更多,李管事也就越觉得方家古怪。
曹家意图谋反,分明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方家和曹家是亲家,实打实的姻亲,皇帝也只是削了方家这一脉的王位,这恩宠也太厚了。
要知道就是皇子造反,下场都不一定有方家父子舒服。
整个河间官场都知道,方家那小子惹不得,更沾不得,谁知道皇帝啥时候改变主意。在李管事眼里,方家父子那是和皇帝对着干,打擂台的狠人,县太爷和府尹老爷还真就不敢拿人家怎么样。
万一皇帝啥时候心血来潮想起来一问:方四儿那孩子咋样了?下边人说:陛下,让臣咔嚓了。皇帝得怎么想?朕真龙天子都没动的人,你先下手了?
这下李管事可坐不住了,规规矩矩的弯腰行礼,道:“是方少爷,小的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是一场误会。”
“那马壮的工钱......”
“许是小的算糊涂了,太阳毒,小的受不了热,这一晒脑子就不好用,小的再算一次。”李管事现在是彻底认栽了。
“别,我信不住你,张二婶,家里可有算盘和笔墨?”方秋白一挤眼睛。
张二婶还没反应过来,可家里哪有这些东西。还是马二小最近和方秋白接触多了,明白方秋白话里的意思,当下脆生生的说道:“有,阿狗哥随我来。”
“好,李管事,契约文书借我一用。”也不等李管事答应,李老棍子一把抢过文书,交到方秋白手里,话里带着谄媚,说道:“阿狗哥儿,给。”
“好,谢了。”
说完,一大一小进了屋子,只留下一大群人晾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刚进了屋子,马二小立刻问道:“阿狗哥,你又有什么馊主意了?”
“讨打,什么叫馊主意,这可是帮你老子讨回公道。”
马二小吃了一记巴掌,也不恼,嘿嘿傻笑着,他知道阿狗哥又要捉弄人了。
果然,方秋白展开文书放在桌子上,也不知从哪变一支毛笔,胡乱画了一笔,还没等马二小看清,方秋白拍手道:“大功告成,走。”
太阳西斜,远没有正午那样毒辣,但李管事只觉得浑身燥热,心底不安。
“方小爷,你受累了,快坐。”方秋白刚一出来,李管事立刻迎上去,极尽谄媚,姿态放得极低。
方秋白进屋满打满算不到一盏茶,但李管事竟觉得度日如年,每一秒都难捱。
“坐,是不着急坐的,工钱有些问题。”方秋白嘴角扬起弧度,将文书交给李管事。
李管事接过,一头雾水。
“念念。”
李管事应声点头,干巴巴的念道:“今有良人马壮,到李府做工,协定工钱五千文每月......”
“五——千?”李管事嗷一嗓子,什么时候十字被人加了一撇。
他念完,院子有那么短暂的寂静,接着开始闹腾起来。
“李管事,贵府还缺不缺长工,俺不要五千,三千就行。”
“我两千...”
“我八百...”
方秋白贱兮兮的说道:“李管事,其实我也有一技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