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白站在讲台上,下方一个个大汉坐在小木墩上,弓背拧腰,活像二十多只大狗熊,方老师很满意。
思虑再三,方秋白决定将村长从此次预备役中除名。
第一,村长威信太盛,一旦上了场,会动摇他对方家坳老少的绝对指挥权。
第二,正好需要个信得过的人手采买些东西,这个人必须绝对靠得住。村长是不二人选,从某些方面来说,村长比方秋白更希望比斗获胜,所以村长绝对不会偷奸耍滑。
蛊惑人心,方秋白自认还是有一套的,于是闻名后世让敌人胆寒的方家军第一次教育大会开始了。
“咳咳。我年岁小,照理说没资格站在这。”
“小叔爷客气了。”
“三爷爷说笑了。”
“不能,大伙都信你,小先生。”
下面乱七八糟,你一言我一语,倒都是恭维方秋白的。
李老棍子眼见方秋白脸色不好看,这才一拍桌子,骂道:“给老子闭嘴。”
果然,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李老棍子挤下眼睛。
方秋白这才慢慢悠悠开口:“第一条,我讲话,你们不许插嘴,我提问才可以回答,但仅限于是和不是,对和不对,能或不能。”
“李老棍子。”
“是。”李老棍子蹭一下站起来,挺胸抬头,一丝不苟。
“大声喧哗,扰乱纪律,罚你你认不认?”
没错,方秋白要拿李老棍子立威了,其实刚才起哄接话的远不止李老棍子,但谁让他和李老棍子关系铁。
“我认。”
“好,够爷们,犯错了就要挨打,打你十棍,你服不服?”方秋白道。
“心服口服。”李老棍子仍是按照剧本走,现在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衍妹,拿棍子来。”方秋白伸手,一旁的曹衍递过一根小臂粗的木棍。李老棍子大步上前,依旧抬头挺胸,大有一股舍身取义的觉悟。
刚趴在地上,方秋白的棍子就跟着落下。
“哒,嗷。”声音很清脆,叫声很嘹亮。
李老棍子后知后觉,他上当了,这不是演习,方秋白玩真的。
这十棍子下去李老棍子屁股已经高高肿起,虽然还能蹭着走路,但坐是坐不下了。到底李老棍子是一个合格的演员,职业素养还是有的,但已经决定了,私下要找小先生讨个公道,打不能白挨,得加钱呐。
事实证明这十棍子的效果远超乎方秋白的预料,现在大伙看方秋白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都是用余光瞟,很难有人有勇气直面方秋白的目光了。
李老棍子这样的狠人,方秋白说打就打,更遑论他们了,这一两银子烫手,不好拿呀。
方秋白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打一巴掌必须要喂个甜枣。
“从今天起,大伙的衣食住行我包了,但是,我这有我这的规矩,谁要是坏了我的规矩,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李老棍子,你当队官,谁不守规矩我打你的板子,扣你的银子。”
“是,小先生,我做队官,那您...”李老棍子弱弱的问。
“我?指导员,专门指导你们训练。”说着又拉过曹衍,介绍道:“这是政委,既管内又管外,还管我。”
这次有人觉得好笑,但就这么脸憋得通红,也没敢笑出声来。
方秋白拍拍手,拉着曹衍出了教室,他的B已经装完了,不能总是在大伙眼前晃悠,要保持神秘感。
方秋白走后,就是李老棍子登场的时候。
果然,李老棍子咳嗦一声,沉声道:“各位乡亲父老,从今天起咱们就不是散兵游勇了,咱们是有番号的队伍了,方家坳保安队。”
下面有点要乱的样子,李老棍子一伸手,学着方秋白的样子。
“伙食,有饭有菜,每天都有油水,三天见一次荤腥。衣服,小先生已经着县城的裁缝去赶制了,一人两套。行,棉布靴子,一人两双。”
“好。”李老棍子话音刚落,不知谁开始带头叫好,渐渐地大伙都跟着起哄叫好。
李老棍子眼睛一立,大伙噤若寒蝉,深知队官刚挨了棒子气不顺,可别触了他的霉头。
要是方秋白在这,必定会告诉李老棍子,好可以叫,这句不用拦,有时候也要听一听人民群众的呼声的。
“总之,吃小先生的,喝小先生的,但记住,干小李岭他娘的。”
“干小李岭他娘的。”大伙脸红脖子粗,声嘶力竭的喊着。
方秋白站在门外,表示很满意,军心可用。
曹衍喜忧参半,喜的是大哥还真有办法震住这帮老少爷们,可一想到大伙的状态,她开始忧心忡忡。
“大哥,咱们这算不算私军?这是造反,要杀头的。”
“哦?没那么严重吧,你见过年龄跨度这么大的私军?你见过赤手空拳的私军?就算是真造反,也不是第一次了,咱们熟悉着那。”
曹衍的确是有点草木皆兵了,可能是和曹家的经历有关。
这年代,县衙是允许乡勇存在的,乡勇,就是几个甚至几十个村子共同推选出村民轮流担任的,少则十几二十,多则成百上千。
野兽横生,又是土里刨食靠天吃饭,年景不好还有土匪下山劫掠,所以没有点武装力量是不能自保的。
晚饭是杂面馍馍,野菜汤。
杂面,顾名思义,绝不是单纯的一种面。方秋白尝过这种杂面做的馍馍,就算是刚出锅,也又硬又糙,手一碰都掉渣。
野菜汤,绝对是美化了。四五种野菜洗净撕成段,扔进滚水大瓮,丢几段猪下水撒点盐巴,权当是见了荤腥。
野菜吸油,吃起来清汤寡水,越吃越饿,而且老人和小孩吃多了还会嘴唇发麻,腹泻,这时候河苋就派上用场了。
所以说这时候百姓平均年龄低真不是开玩笑的,一大部分不是死于天灾匪祸,却是死于慢性食物中毒。
不吃饿死,吃了有可能被毒死,这就是穷人的下场。
不管方秋白如何想,但方家坳近三十老少是吃的唇齿留香,滚肚溜圆。
整个方家坳其实贫富差距极小,都是土里刨食靠天吃饭,勒紧裤腰带才能糊口。但要推举出一个最穷的,一定是葛老大。
葛老大穷倒不是因为懒,相反这个人勤快得很,但父母双全,且都抱病在床。
葛老大只觉得今天是人生中为数不多能敞开肚皮吃饭的一天,上一次吃这么饱还是小时候。
但吃得太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队官李老棍子刚才宣布,要跑步,这不是吃饱了撑得吗,好不容易肚里有食儿,还要跑步消食儿,那还吃饭干啥?瞎折腾。
但李老棍子又说决定是指导员方阿狗下的,葛老大和大多数村民一样,没了脾气。
方家院子,老少爷们们慵懒的或蹲或站,还有几位靠着墙根躺下的。
方秋白是寒着脸过来的。
“快,都站起来,龟儿子说你那,快点。”李老棍子察言观色,顿觉不妙,腾一下站起来,走进队伍又踢又打,但见效甚微。
方秋白咳嗦一声,成功吸引了大伙的目光,这才说道:“现在加一条,不听上级命令,下一顿没有饭吃,当然自愿退出的我不拦着,要认怂的,没卵蛋的,现在可以滚了。”
这下大伙面面相觑,但没有一个人退出。
“好,大伙都是爷们,现在跑步上山,目的地东山,掉队的下顿饭滚回家去吃。”
一群大老爷们相互看了一眼,随后“嗷”一嗓子蹿出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方秋白头大如斗,跑是跑了,这他娘是撵鸡追狗。
看来要让方家坳保安队成型,任重道远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