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难道你是承阳镖局的少主?青衣小子刚才把赵毅逼到台边的那招就是‘风过无痕’?”大汉此时已经放松了对少年的桎梏,眼里的不可思议也显示了他对少年的话已经产生信任。
而站在少年另一边,将少年和大汉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的应淘,此时只觉得胸中窒闷,难以喘息,看着台上的双眼也变得恍惚。
“至于那个无门无派的,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虽然据说江湖上很多大事他都掺和过,但是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何方神圣,所以江湖人称‘无影公子’。”应淘记得,这是谷念陵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也是她第一次知道无影公子这个人。
她遐想过这样神秘的侠客该是怎样的人物?也憧憬过能和百谷念陵、李珂齐名的人物会是怎样一番的花心倜傥,可当真的亲耳听到、亲眼见到这个所谓的神秘公子时,应淘的脑子里却只剩下了“嗡嗡”作响的声音。
他究竟是谁?是自己最信任、最依赖的大师兄白丁?还是无花宫宫主谷念陵、名剑山庄养子李珂的好友?或者江湖上神秘莫测的无影公子?也可能是其他什么未知的身份?
无神的双眼看着台上依旧在纠斗中的两人,没有焦距也没有目标,剩下的只有一片看不真切的迷茫。
……
若你向初入江湖的少年打听他们心中崇拜的对象,十个里面有八个可能会回答你“无影公子”。
为何?
因为他足够神秘。
江湖人第一次知道无影公子这个人物,是因为一套名为“风过无痕”的剑招,一套剑招总共九式,变化无穷,威力无限。这套招式在二十年前曾经名动江湖,他的创始者被江湖人称为雪山老叟,但仅是三年之后,这套招式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直到三年前,武林泰斗级别的菩提大师遭人暗算,差点客死异乡之际,被一个无名青年所救,事后据菩提大师回忆,这个青年所用的招式正是二十年前轰动武林的“风过无痕”。
正当人们猜测着青年与雪山老叟之间的关系时,江湖又有传闻,京城承阳镖局的当家以及他的么子在押镖途中遭遇不测,幸得一位不留姓名的青年所救,才逃过一劫。而据城阳镖局的当家和菩提大师交流之后确定,这个青年与救了菩提大师的人是同一个。
在之后的几月当中,江湖不时有关于这样一个不留姓名的青年的传闻,青年每次救人性命的时候都带着面具,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他也不会主动留下姓名,只有那套变幻莫测的“风过无痕”给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于是乎“无影公子”的头衔也就这样落到了他的头上。
当台下众人知道台上的挑战者不仅不是无名小卒,而且还是闻名江湖的人物时,对台上的打斗瞬间起了不一样的看法,原本认定赵毅这场也会赢的看客,此时不免起了动摇之心;原本猜测白丁能够在赵毅手下支撑多久的看客,此时反倒隐隐觉得他能够战胜赵毅。
于是一场比试就在众人的各种心思中变得越发精彩,白丁自从使用了“风过无痕”的招式之后便再没了顾忌,将一套一共只有九式剑法炉火纯青地发挥了出来,片刻便把原本略占了些上风的赵毅逼到了绝境,迫使他使出浑身解数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性命。
没错,白丁并没有将这场比试看做一场较量,而是一场杀戮,而他所要猎杀的对象就是赵毅,他并不嗜血,他要杀了赵毅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赵毅让应淘身犯险境、失踪一晚,所以他不介意今日将自己视为麻烦的身份暴露出来,卷进这次武林大会的暗涌当中。
两百招过后,赵毅已经力不从心,而白丁依旧游刃有余,他没有给赵毅留下任何机会,趁胜追击挑了他捏在手里准备使用的暗器,转身到他身后,干净利落地卸了他的双臂,然后将无力反抗的赵毅扔到了擂台中央,长虹划过,血迹飞剑,躺在台上人伴随着一声惊呼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而始作俑者此时则收起长剑,缓缓走下擂台。
一气呵成的动作飘逸潇洒,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白丁已经重新站回了应淘身边的位置,平静地好像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般。
赵毅躺在台上吃痛的低叹唤回人们的注意,原本挺拔的青年此时无力地躺在鲜红的地毯上,额头冒着大颗的汗珠,紧咬的牙关中不时溢出痛苦的声音。昨日还力挫武林三大高手意气奋发的青年今日却这样狼狈不堪地倒在擂台之上,台下众人的心里也不禁生出许多感慨。
正在众人对突然而来的变化四顾无言之时,谷念陵摇着折扇款款走上了擂台,走到赵毅身边蹲下身子点了他周身几处大穴,然后一把拂过他的脸庞,撕下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好久不见啊沧澜教左使贾须大人。”
伪装的赵毅,真正的贾须瞪大了双眼恶狠狠地看着笑得温雅的谷念陵,他现在受制于人不得动弹,只能任由谷念陵揭穿他的身份说出他的恶行:“我说贾左使,我和你家教主好歹相识一场,你竟不念着点旧情,派刺客来杀我?”
“谷兄此言差矣。”还未等贾须对谷念陵的话做出什么回应,会场上空便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声音,眨眼之间,擂台之上便多出了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男子皮肤白皙、眉目如画,嘴角似笑非笑地微微上勾,竟是带着一些让人说不出的邪佞。他先撇了一眼躺在擂台上的贾须,而后才看向谷念陵,道:“本座向来重情重义,又怎会要取谷兄性命?今日本座反倒要好好感谢谷兄帮我揪出这叛徒呢。”
这黑衣男子出现得本就突然,现在听了他对谷念陵说的话,众人才惊觉这男子该就是沧澜教的兰若公子南宫寺啊!今年的武林大会竟真的将江湖四公子全部集齐了!
当众人震惊之际,谷念陵呵呵笑出了声,将刚才从贾须脸上揭下的人皮面具随意丢到他的身上,拿出手巾仔细擦拭过刚才抓着面具的手指才站到南宫寺的面前道:“南宫教主言重了,教主的人情本宫主可不敢随便受了,何况真要谢,也该谢谢我的好兄弟才是。”
谷念陵说着,眼睛有意无意看向站在台下的白丁和应淘。他的话里也非全部对南宫寺的敷衍,至少最后一句是真的,这次能够察觉出贾须的问题,的确都是白丁的功劳。
事情还要追溯到在天罡镇上遇刺的那天,虽然那天是被刺客逃了,白丁也为了保护应淘而受了伤,但他们并不是一无所获的。谷念陵在刺客逃跑的时候给他们撒了无花宫特制的追魂香,但追魂香因为天罡山上浓郁的桂花香气而失去了作用,幸亏白丁从刺客最后投掷的两把匕首上找出了端倪,才让他在住进浩然山庄之后发觉了赵毅的问题。
本来白丁主张不要多管闲事,暗中监视假赵毅的举动就好,可惜贾须在武林大会第一天便按耐不住,趁着浩然山庄守备松懈就想投毒害人,他的手下更是抓了李珂和应淘,让白丁提心吊胆了整整一晚。这实在超出了白丁的忍耐范围,于是他才向谷念陵提出要解决了贾须的提议。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场计划之外的比试。
“自然,本座自然是要多谢无影公子的。”南宫寺从善如流,向着台下的白丁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我抓他,不是为你,帮了你只是意外。”白丁本就不喜欢这样虚伪的寒暄,而且在他的定义里,沧澜教的教主也是一种麻烦,他不想让他欠了自己人情,因而令自己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哈哈哈。好一个意外!本座生平最喜欢的就是意外惊喜,无影公子不仅身手让人惊喜,身份也很让人惊喜不已。”南宫寺没有因为白丁刻意表现的疏远而收回自己明显的结交之意,相反地,他把自己的意图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本座最不喜欢的就是错过惊喜,无影公子这样让人惊喜,本座实在想和你把酒言欢,不醉不归啊。”
“我不太喜欢喝酒。”白丁对于南宫寺的示好完全无视。
南宫寺听了白丁拒绝之意明显的话语,原本挂在面上的笑容马上收了起来,细长的双眼微微眯起,看向白丁的时候多了份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鸷。
……
白丁没有看向南宫寺,所以他没有看到对方眼里的冷酷,但是站在他身边的应淘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从旁人的言语里她自然是知道了从天而降的这个黑衣男子就是被称为歪魔邪道的兰若公子,那身为一教之主的气势仅用一个眼神,便已经扑面而来。
应淘担心白丁的举动惹了南宫寺不快而遭到莫名其妙的报复,连忙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好好看看对方的脸色。可谁知白丁竟对她的举动置若罔闻,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应淘心里着急,南宫寺毕竟是为邪魔歪道的头头啊,行为举止肯定难以捉摸而且嗜杀成性,她现在就怕一语不发的南宫寺下一刻便会对白丁狠下杀手,到时她岂不是要亲眼见着大师兄血溅当场?
“那个……南宫教主啊,我师兄他……他不是这个意思。”应淘光顾着着急,想要为别的辩解,于是这话不禁意间就脱口未出。
应淘的话倒还真的起了些作用,南宫寺的注意力确实从白丁的身上移开,那双细长的凤眼里也没了冷厉,他看向刚才跟自己说话都不太流利的小丫头,小丫头的手此时还抓着师兄的衣袖,不算美丽但却可爱的脸上此时的表情却有些心虚,全没了刚才主动开口时的大胆。
小丫头甚为有趣,南宫寺不禁起了逗弄之心:“哦?那本座该如何理解无影公子的意思?”
“就是……就是……就是……”应淘“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刚才光顾着逞能,此刻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嘴巴里反反复复就只有两个字,“就是……”
“师兄不太喜欢喝酒的原因是因为他喜欢吃桂花糕!”原谅应淘吧,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的脑子了除了“就是”两个字之外,已经只有一团糨糊了,而此刻好巧不巧是在天罡山上,而天罡山上最多的就是桂树,一阵阵的桂香飘进应淘脑子里的浆糊当中,最后就成了甜美可口的桂花糕,所以结果就变成了“师兄喜欢吃桂花糕”。
应淘的借口显然勉强并且有些可笑,一众武林人士听她“就是”了半天才憋出来的理由,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应淘虽然知道这理由的确有些可笑,不过好歹台上那个教主已经没有拿那种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师兄了,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这样想着,对于一众武林人士的嘲笑,应淘也就释然了。
南宫寺承认他喜欢惊喜,而变得身边的这个丫头就让他不大不小地惊喜了一把,而这样的惊喜会让他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于是乎,南宫教主修长的手指抚过下巴,带着七分戏虐,三分认真看向应淘问道:“真可惜沧澜教地处北方,气候寒冷没有桂树生长,做不了你师兄喜欢吃的桂花糕。不过……在沧澜教有一种雪梅,做起糕点来也是一绝,不知道你师兄可有兴趣来尝一尝?”
“雪梅做的糕点好吃吗?”听到“雪梅”和“糕点”这两个词,应淘本能地做出了自己最真实的反应,眨巴这大眼睛一脸恳切地看向了南宫寺。
而这反应在南宫教主的眼里无疑又是一个惊喜,这小师妹还真是个有趣丫头,这短短片刻里带给自己的惊喜就胜过了自己一年里碰上的,如果把她带在自己身边是不是可以每日惊喜不断?这么想着,南宫教主便毫不犹豫向应淘发出了邀请:“简直天下独绝,小丫头要跟我会沧澜教尝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