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辽虽然答应了白丁,却没有放他们出密牢,而是领了大夫进来给白丁看伤。
大夫默默地为白丁包扎伤口,留了药丸之后便随毕辽离开了。
这天总算平安度过。
第二天,毕辽虽没有来找白丁,但三餐伙食有所改变,不再是冷冰冰的馒头了。
到了晚上,毕辽进来,继续问白丁一些幕后指使之类的话题。白丁说得真真假假,毕辽听得半信半疑。
最后毕辽听得是在没了耐性,作势又要对白丁用刑,应淘护着白丁,在牢里和侍卫动起了手,现在应淘自然不是侍卫的对手,于是又被对方制住。
牢门大开,白丁被毕辽带去用刑,应淘只能扒在栅栏上哭喊。刚哭了两声,却传来密牢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砰”的一生,响得不太寻常,紧接着便传来兵器相接的声音,叮叮咣咣一阵之后,便有人来开应淘的牢门,应淘抹干眼泪仔细一看,这人不就是带他来江城的那人吗?
是秦肃派人来救他们了!
应淘舒一口气,连忙去找白丁。此时密牢门口,毕辽和他的两个侍卫被人用剑架着脖子,一动不敢动,而白丁则被两个衣着相同的人架着肩膀往外走。应淘连忙走上去想要查看白丁的情况,却被其中一个侍卫拦了下来。
“他是我师兄,我要看看他的伤。”应淘一急,眼泪又掉了下来。
拦着她的侍卫一愣,看应淘的样子不是可疑人物,没有对她出手,可主子有命,要把白公子带回宫里,没有时间给这女子耽搁。正在侍卫左右为难之际,秦肃出现在了密牢门口:“让她跟你们一起回去吧。”
侍卫得了指示,扶着白丁继续向外走,应淘听了秦肃的话,此时也不拦着侍卫,乖乖跟在他们身后,出了太守府走上马车。
马车上早有大夫等着,给白丁做了简单的检查后,又是叹息又是摇头,一脸紧张担忧。
应淘看得又急又燥,一双眼睛盯着大夫又是落泪:“大夫您别光摇头啊,你倒是快告诉我师兄怎么样了?”
“外伤严重,内息空乏,幸好吃过什么药,吊着一口气,不然此时老夫也回天乏术。”
提到药,应淘就想起了还剩一颗的大还丹,连忙掏出来给老大夫:“之前,我给师兄吃过两颗大还丹。”
老大夫从瓷瓶里倒出药丸,放到鼻下嗅了嗅,大赞“此乃好物”,于是连忙把应淘带在身上的最后一颗要喂进了白丁口中。
马车一路疾驰,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到了皇宫。
应淘跟着侍卫进了一个房间,秦正早已等在里面。应淘现在一门心思只担心着白丁,全然没有发现此时她已身在皇宫,以及秦正所穿的,是一身明黄色的龙袍!
白丁被妥善安排在床上,又吃了太医开的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应淘虽然也已多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但她始终不放心白丁,坚持坐在床边守着他。
秦正吩咐宫人伺候好师兄妹两人,便和太医一道离开了房间。
等到秦正早朝结束再来之时,白丁依旧在床上昏睡,坐在床沿上的应淘却摇摇晃晃打起来瞌睡。跟在秦正身边的太监见状,一把公鸭嗓子在寂静的房间响起:“皇上驾到!”
应淘猛然清醒过来,第一眼便向床上的白丁看去——还在昏睡;第二眼才注意到立在床边的秦正,她睁着迷糊的睡眼,没有看清秦正的长相,可那一身晃眼的衣服让她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应该就是戏文里唱的皇帝了。
也没想明白皇帝怎么就在自己眼前了,应淘跪到秦正跟前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秦正声音威严却不严肃。
应淘此时才抬眼看清了秦正的脸,一拍脑门:“你不是那天在王府里的那个人?”
秦正有些哭笑不得,那日在礼亲王府里明明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这丫头,结果她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一转眼竟已经忘了自己,他这皇帝第一次如此没有存在感。
“没错。”秦正也不好与一个小丫头计较,从善如流,“那你知道我是谁了?”
“嗯,师兄的亲爹。”应淘点点头。
“皓儿还没有醒过来吗?”秦正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床上的白丁。
应淘摇头,脸上既失望又担心。
“朕看你也累了,去隔壁房间休息会儿吧,皓儿醒了朕派人叫你。”
“习武之人这点疲累算什么。”应淘本想逞强,可刚说完这句话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秦正失笑,吩咐宫女给应淘准备房间。这时床上的白丁咳嗽起来,悠悠转醒,睁眼便见到了一脸疲惫的应淘和满是关心的秦正。
“淘淘,我没事。”白丁本想安慰应淘,可奈何他的嗓子又干又哑,发出的声音实在很难让人放心。应淘听着白丁刚醒来就唤她的名字,鼻子一算,眼泪又忍不住决堤,抽着鼻子连连点头。
秦正见白丁醒来,心里一宽,连忙叫人去传太医。太医把脉,道人已经没有大碍,应淘掉了还几天的心才终于缓缓落了回去。
人一放松,困劲袭来,最后应淘听了秦正的安排,把白丁交给宫女照顾,自己则去隔壁好好休息。
一觉醒来,天色大暗,肚子也呱呱直响。不过应淘还是惦记着白丁,一起身便往白丁的房间而去。
此时白丁正半靠在床上由宫女为他喝粥,秦正则坐在一边喝茶。
应淘站在门边看着,总觉得这样的情形别扭得很。
在三鼎派时,门里也有人头疼脑热,需要卧床休息的,可那时大家都是相互照顾,笑笑闹闹的,气氛亲近且热闹,不像眼前的情景,冷漠且疏离,怪不得师兄的娘不要师兄回来,只要他好好过日子呢。
应淘站在门边胡思乱想着,秦正发现了她的存在,放在杯子招呼她进门:“淘淘醒了,肚子饿了吧。”
本来秦正不说,应淘倒快忘了这事,现在被人一提,肚子马上应景地咕噜作响,干笑一声走进房里,白丁床边站着四个宫女一起照顾着他,应淘发觉自己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只能仰着脖子叫一声“师兄”。
白丁向宫女示意已经吃饱,宫女们收拾了东西推开,应淘才得了地方做到白丁床边:“师兄你感觉怎么样,伤还疼不疼?”
白丁摇摇头:“太医的要很有用,师兄好很多了。你呢?解药吃了吗?内力恢复了吗?”
“嗯嗯。”应淘点头,“我没事儿,没挨打也没受伤,就是担心师兄。”
白丁向抬手摸摸应淘的头,可无奈他手臂骨折,抬不起来,失落之余眉头一皱。应淘看出了白丁的心思,主动伸手握住白丁的手掌:“师兄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咱们就能一块儿回去了,到时候咱们再去上回没有去成的那个什么湖吧。”
“是宝平湖,我们去的时候,大概又能赶上看桂花了。”白丁浅笑,没想到这事应淘竟还记得。
“宝平湖的桂花能做桂花糕吗?像谷盟主家一样好吃的桂花糕。”应淘的本色,总也忘不了没事。
没等白丁开口,应淘的肚子又“咕噜”响了起来,幸好此时秦正吩咐的饭菜已经送来。应淘把桂花糕暂放一边,转而投向御膳房出品的美食。
……
白丁的内伤其实不算严重,又因为连用三颗大还丹,好起来很快,麻烦的是他的外伤,多出骨折,不易移动,势必要在宫里躺上许久。
秦正把白丁留在宫里好药好物伺候着,应淘跟着师兄随意而安,安心在宫里住了下来。
秦肃则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白丁,然后跟着秦正去一边谈论国家大事。不过这在应淘眼里,两人不像在说正经事,反倒像在密谋些什么。某日当她这么过给白丁听的时候,白丁但笑不语,因为应淘歪打正着,一语中的。
白丁在皇宫里虽然被照顾妥当,当他身份毕竟尴尬,平日里除了皇帝和太医还有秦正偶尔回来,就只有应淘成天在他眼前转悠。
白丁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让他安静在床上躺着几个月自然没什么,但应淘不同,她是个静不下来的脾气,起初几日,因为担心白丁的伤势,加上对住的地方尚存着新鲜,她还能安生地陪在白丁跟前,但时间一久,骨子里那份不消停的血液作祟,就让她忍不住想去皇宫其他地方溜达。
师妹的心思总是逃不过师兄法眼的,白丁找来照顾自己的太监问了几句话,便让应淘跟着他去御花园转转。应淘听了一高兴,扑到白丁身上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风风火火跟着小太监去了御花园。
白丁看着一溜烟就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默默思忖,京城的事情怕是快要有结果了,到时候若他能和应淘一起安然离开,这辈子,他都不会再离开她!
应淘跟着小太监在御花园里转悠,开始还兴奋于见到这华美气派的花园,可是转悠没多久,就显得兴致缺缺,偌大的园子美则美矣,却实在没有人气,她一路走来,除了碰上过几个宫女,竟没有一个能和她聊天的人出现!
心情没了,什么东西看在眼里都失了光彩,应淘招呼着小太监给她带路回去,还不如跟师兄聊天有意思呢。
跟着小太监在假山假石里七转八绕,穿过一道石门,迎面遇上一个一身珠光宝气的中年女子。应淘刚在心里感叹完:终于遇上个不一样的人了。就见走在自己前面的小太监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到了女子跟前,高呼:“奴才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原来这就是皇后啊。伴随着小太监富有节奏的叩拜,应淘一边打量着皇后的脸,一边在心里无声感慨。
直到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拽了两下她的裤脚,她才反应过来,连忙也跪到小太监旁边,同样起伏有致地高呼:“草民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皇后的声音柔软中带着威严。她观察着跟小太监一同起身的应淘,她没有穿宫女的衣服,自然不是宫里的人,但她一身粗布衣裳却能在宫里走动,实在可疑。柳眉皱起,皇后居高临下,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回禀娘娘,应姑娘乃是皇上的贵客。”其实小太监也不清楚应淘的身份,但皇上有命,要他们好好伺候着白公子和应姑娘,他自然把她当成皇上的贵客。
“皇上的贵客本宫怎么不知?”而且还是个年轻女子,虽然长相一般,但胜在天真自然,后宫之中从贵客变成贵妃的例子实在太多,怪不得皇后疑心太重。
“奴才不知,奴才只是奉命在沧海阁照顾白公子和应姑娘,娘娘恕罪。”小太监不知道皇后这反应时生气还是疑问,刚站起来没有多久便又跪到了地上磕头。
“白公子?”皇后的听力很好,自然将小太监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白公子……白公子……白……白丁!
藏在衣袍下的手渐握成拳,雍容美艳的脸上不动声色,但皇后胸中早已翻江倒海,那个贱种,终于……要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