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尧微怔:“因果?”
因果之论张尧很早就在门中听人说起过,不过这涉及着天地至理,不是现在他的修为可以参悟的透的。
张养浩点了点头,道:“不错。”
他的目光仿佛能够破开重重虚空,直直的看向那冥冥之中的存在。
他回过神来,温润的笑道:“我年少之时正逢天下大乱,见多了生离死别,兵灾,天灾,见过了易子而食等等诸多惨象,尔后某一日,入梦之后,却见自己仿佛来到了一处世外桃源,那里无痛无灾,远离死难,更没有六道轮回之苦,那里的人将其称之为‘净土’。”
“我又向里飞去,只见那里亦有亭台楼阁,皆以金、银、琉璃、颇梨、车磲、赤珠、马瑙而严饰之。更有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
“一个恍惚,周遭景色俱变,那时只见我眼前有一尊大能,通体金光,高十万八千丈,不见头尾,只记得他宝相庄严,威比雄狮,仪如象王,乃是圣王之王!”
“此时我回过神来,只见周围诸天有亿万千尊大能,齐齐吟唱仙音,当时是听的如痴如醉。”
“而后,那尊大能见我回醒,仅仅说了一句‘因果’周围诸般景象竭尽消散,随后我便醒来,后来才知道,那一觉我足足睡了一月有余,但是肉身非但没有枯萎,反而宝光致致,身体更是诞生灵根,而后拜入仙门,修炼至今。”
难道这因果之论是祖爷爷提出的?
张尧两人听的目瞪口呆,传说上古时期有仙人一朝顿悟,举世飞升,乃是有大能梦中传法,谁曾想到这传说中的事竟会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张养浩见二人惊骇,便也不着急,毕竟此事他现在细细回想也觉得如坠云雾。
待二人平复过来,他接着道:“后来我拜入仙门之后,日夜苦修,细心钻研那梦中大能所说的‘因果’二字,后来发现这‘因果’二字与我道门的阴阳祸福之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因果’讲的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道门的阴阳之论则是讲究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这‘因果’与阴阳之论高深莫测,都讲穷究天地之至理,功参造化,明大道之根本,以我的修为,暂时还无法掌握,仅仅是粗通。”
“我来这大荒西洲,就是为了研究此地人道至理,印证所学以求突破。”
见两人听的不是很明白,他温和一笑,道:“此地灵机贫瘠,正好能舍去了那一身修为,专注精研学问,如今我在这司天监,就是察四季星斗,大周国运。”
“而这大周朝文风斐然,此间文人养一口浩然正气,诛邪除妖,与我辈截然不同,我便在儒门之中看到了研习‘因果’的另一条路,正所谓‘积善之家,必有庆余’,三者相互印证,获益匪浅。”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见两人有些混沌,他微微一笑,这些东西已经浅浅的涉及到他的“道”了,元婴真人的“道”,不是两个筑基小修可以理解的。
方才就像是在与同辈论道,两个境界达不到的小娃娃听了虽说不会有碍道心,但是强行听了去,对将来的路终究还是有些影响。
想到此处,他轻轻击了一掌,混沌之中的两人猛地打了一个机灵,却是俱清醒过来了。
张尧只觉得口干舌燥,拱手道:“祖爷爷所说字字珠玑,孙儿理解不了。”
一旁的司丹丹亦是这种情况。
张养浩倒是毫不在意,道:“这些话听了到没什么,但是你若是去理解,就是不是你们现在可以想明白的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是我的道,依你们的修为在我面前感悟我的道,那自然是不行的。”
两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细细去思索,不知不觉间就进了死胡同。
“大荒西洲除大周疆域之外,其余皆是大荒,其内还有诸多大妖,眼下你们就先呆在我这里修行读书,轻易不要动用灵力,日后我会想办法将你等送回去。”
张尧两人一听,心中自然微喜,但是张尧问到:“那祖爷爷你与我们一同回去吗?我入道之前族中长辈便一直在寻找阴族后人,要将他们录入族谱。”
他摆了摆手,道:“我还需在此证道,不能随你们回去,族谱之事你若有心,就顺手帮我加上便可。”
“必要如此,不然我等晚辈心中难安。”
张养浩点了点头,笑道:“这些日子你二人收束灵机,随我读书修养心性,日后对你等修为有大好处。”
张养浩从一旁案几上抽出一张纸,随手叠成一只纸鹤,未见他有何动作,只见那纸鹤晃晃悠悠的飞了起来。
他说到:“你二人舟车劳顿,现下去西厢房寻一处房间住下,好好歇息一番,明日来此,教你们读书练剑。”
两人告辞出来,随着摇摇晃晃的纸鹤向西厢走去。
司丹丹有些小兴奋,笑嘻嘻的说到:“师兄,想不到我长这么大了竟然还有机会读书,嘻嘻。”
张尧微微有些诧异,问到:“之前在门中无人教你没有读书吗?”
“没有啊,爹爹忙着修炼,娘亲早已兵解转世,平日里都是我自己寻一些道藏来读的。”司丹丹神色中的兴奋淡了一些,但是依然笑着。
张尧见她如此坚强,心中不免有些怜惜,笑道:“那你明日可要好好读书,我张家族学传承千年,虽说未必比得上蜀山剑宗,但那修身齐家济世之道可是源长厚远。”
她的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笑道:“蜀山一脉虽然千年前才立派,但是起码传承了万年啊,这怎么能比?”
张尧见她少女的活波再次浮现,轻笑一声,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记得初见之时她可是一脸冷傲,怎地现在却如同小鸟一般喜欢叽叽喳喳。
张养浩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嘴角翘起,发出一阵苦笑。
接下来几日,他们算是正式入住这司天监了,说来也怪,诺大的司天监衙门之中只有他们三人,其余连个下人都没有。
除了有时张养浩会去前方官署写写奏表,平日里就是教两人读书,练剑。
张尧仿佛回到了上山之前,在族中私塾之中学习,不过那个时候学习的是君子六艺,亦要诵读诗书。
不过那时候朦朦胧胧不求甚解,眼下再读,却是别有一番感悟。
万年前,此方界天五洲之地传承术法,仙道昌隆,但是人心叵测,修士有了强大的修为之后就时常欺凌弱小,修真门派更是插手凡间事物,教唆国与国之间相互攻伐,至此贼寇横行,天下民不聊生。
正直这礼崩乐坏之际,有一圣人横空出世,游学各国,他的足迹遍布五洲,并创下儒门经典,立地成圣,而后儒门昌盛,风头一时无两。
但是儒门的根基乃是凡间王朝,与俗世因果牵连太深,随着千年来王朝的更替,儒门修士难以成就道果,自此逐渐销声匿迹。
但是儒门道统却是传遍五洲,万年来不见断绝。
再细细想来,大荒西洲与世隔绝,罕有修道之人来此,恐怕只有这大周朝才有天下硕果仅存的儒门修士。
这一日,张养浩再次考校一番两人的课业,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都是天纵奇才,张尧基础深厚,司丹丹又是刻苦钻研,再加上张养浩为他们寻来的武道功法,她更是连番突破,很快就达到了三转境界,肉身与张尧一般,强了一个大境界。
张尧不禁暗暗称奇,不过好在她进阶三转之后血气积累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不然张尧就该怀疑自己的仙品道基到底是真是假。
“你二人今日休息一日,随后跟我进宫面见人皇。”张养浩说到。
二人对视一眼,自知这大周人皇乃是武道五转之人,对应的乃是修道洞天之境,亦非寻常人等。
大周人皇之位传承数代,能够登上九五之位,亦不是凡人。
只是不知为何张养浩会突然带他们面见人皇。
大周宫廷位于京城北部,司天监的马车直接驶了进去,宫廷之中并无蜀国凡间宫廷的雍容华贵,雕梁画柱,反而处处敦实厚重,庄严大气,给人一种稳如泰山之感。
马车穿过两道宫禁,便停了下来,三人下马车,迎面一看,一座庞大的宫殿出现在眼前。
张尧二人一愣,这宫殿看着竟然与魔穴之中的那处人族遗迹有几分相像!
几人不便多言,沿着玉阶拾级而上,玉阶宽九丈,两旁站着一排身披玄甲的庭卫,一个个俱是肉身四转之境。
张尧不禁暗暗咋舌,这大周宫廷果然是气势磅礴且财大气粗,竟然用堪比元婴修士的武人守殿。
行至玉阶顶端,一座百丈高的大殿呈现在眼前,乍一看,若不是没有磅礴的灵机冲刷,恐怕这与蜀山剑宗的青霄殿相比也惶不多让。
普一踏上台阶,一股沛莫能御的气机劈头压下,那股气机之中混含着滔天的威严,仿佛是人间的帝王一般不怒自威。
两人身躯一抖,死死的抗住,这就是堪比洞天真人的肉身修为?
武道修行对气机的把握不如修道之人敏感,因此这种情况想来也是常事。
张尧还好,浑身玉光一闪,便勉强顶住,但是司丹丹修行肉身时段尚短,这一压之下却是有些站立不稳,怕她倒下,张尧急忙伸手将她扶住。
张养浩淡淡的“哦”了一声,一股莫名的气机一冲,就将两人肩头的大力泄去,随后大步向殿内踏去。
张尧两人紧随其后。
一进入大殿,就看见人群之中其中一人,头戴紫金平天冠,身穿五爪金龙袍,脸型方正,如刀砍斧凿一般,双目如同星辰,身形高大粗犷,手中正拿着一卷军报,胸口剧烈起伏,余怒未消,想来是方才那绽放气机之人。
这想必就是那大周人皇!
张养浩一进入大殿,就拱手说到:“圣上息怒!”
那人皇一见他进来,将手中的军报递给他,说到:“国师请看,北疆方才传来的军报,真是气煞朕也!此辈不除不足以平民愤!”
他的声音浑厚悠长,听在耳中仿佛惊雷炸响,回荡在大殿之中,发出隆隆回声。
张养浩接过军报一看,那一直风轻云淡的模样一变,道:“竟有此事!”
人皇点了点头,看着脚下跪着的两三名文武官员,恨铁不成钢的说到:“派尔等去镇守边疆,尔等却将三座城池连带着城中百姓都给丢了,若不是如今烽火四起,正是用人之际,你等此刻就已经被朕毙于掌下了!”
跪在地上的几人连忙求饶,高呼“圣上饶命”。
此时殿内只有五六人,明显不是大朝会,那人皇这才注意到跟着张养浩进来的两人,他语气一缓,说到:“这就是你的那两个晚辈吗,哈哈,倒是跟你长的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哈哈,回头去朕的内府之中挑写喜欢的玩意,男娃娃俊俏是俊俏,就是太瘦弱了,需多吃点肉食补补,女娃娃挺好,眉清目秀的,这两人倒是般配。”
司丹丹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噗嗤”一笑。
张尧毕竟是官宦世家出身,见人皇如此说道,他苦笑一声,拉了拉还在偷笑的司丹丹,两人一齐拱手说到:“多谢圣上!”
人皇一挥手,笑骂道:“就我们几人,不必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你这小子跟国师怎地是一个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