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行的慢，等到了洛阳城里，日头的余辉已经成了昏黄色。
“大哥，今日你们入了复试，不如让小厮去禀了爹娘，咱们去飨楼吃酒去？”江雩挑了车帘伸出头冲着江霂道。
“不过才是初试刚过，也并未到庆祝的时候，你果然是寻着各种由头赖在外面不回去！”江霂控着马过来同车子并驾行着，笑道：“爹今晚同几位江湖前辈小聚，已经派人回去告诉了娘今日比试的结果，咱们要是也不回去，那娘特意准备的一桌吃食可不浪费了？倒不如请惊舟，长乐姑娘和游儿姑娘一同回家入席，这不两全其美了？”说着，转眼看着惊舟，等他的回复。
惊舟正行在后面，闻此抬头一笑，抱歉道：“大家高兴一聚，本是不该扫兴的，只是我还有些要紧事未办，总要先办妥了才得安稳，今晚这饭席只怕是无缘了！”
忘忧看着惊舟，却不知他说的这要紧事是什么要紧事，前几天她忙着准备一世饮时，他整日也只是打拳练功，再帮忙抬抬酒瓮，外加插科打诨般的学学酒艺，并未见什么时候要紧过。只是他既然这般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忘忧便也不说话。
“无妨，无事一身轻，方才是最好共饮时，你先去忙你的，”江霂摆摆手道：“再说了，等我最终入了末试拿了头筹，那时再庆祝才正得当，这初试刚过，也只有我娘觉得是欢喜事。”
“初试比武台子上的功夫，已经能看出个人的高低，那几位总看台上的前辈眼睛雪亮，估计早就入眼了几个，只等着看后面两试的表现，江大哥今日的那几步拳脚，定然也是入选之列，咱们就早早备下酒水，等着江大哥的头榜喜讯！”惊舟拱手，两人并驾而笑。
江雩在车中看一眼窗外，又看一眼忘忧，还是忍不住靠过来拉着忘忧道：“若是惊舟哥哥去不了，长乐姐姐你来吧，我娘念叨你好久了，这次我让我娘给你包一大包桃酥！”
“咱们姑娘难不成是三岁的奶娃娃么？被你的桃酥一哄就随着你到处跑？我就估摸着你是你娘派来的探子，急着要把我们姑娘归进你家大门，”游儿笑着拍了一下江雩的后脑勺：“怎么？你们洛华阁那么一庄子的人还嫌少么？”
“又没有问你，你急什么？”江雩回头冲游儿吐吐舌头，皱了下鼻子道：“长乐姐姐，你来不来？”一句话，也不知是针对的哪个意思。
江夫人的心思眼亮的人都看得出来，忘忧明镜似的清楚，只是江夫人不点明，她也不方便推辞，不得不揣着明白装糊涂，尽量刻意的把握着距离。今日游儿玩笑般的把这事提到了当面上，看江雩的表情，倒像是真替着江夫人打探口风来的。
“天色也不早了，一来唐突登门造访不便，二来江夫人备了饭菜是因着江大哥入了复试，我们一去，难免扰了你们家人欢庆，”忘忧拉着她道：“不如就同惊舟所说，等你大哥得胜归来，我们必定好好聚一聚！”
“对啊，到时候咱们去吃八仙楼的蜜丝糕，再带上咱们姑娘酿的好酒，啧啧啧，”游儿插口：“也不能总吃桃酥嘛，洛阳城好吃的这么多，吊在一棵树上多可惜啊！”
看着是不行了，江雩才叹口气退了步，但还是坚持要送她们到大茶园门口。
同平常一样，茶园里已经座无虚席，戏台上有一对佳人甩着水袖咿呀，鼓声琴音响的正欢快。
江雩同忘忧游儿一起下了车，辞了两趟别了三回，就是不回车里，绕过江霂就往茶园里走，说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听个曲！急的江霂大踏步过来要拉，她咯咯笑着往一旁躲，不成想撞到了身后走过来的一位披着披风的男子。
“哎呀，对不起，可有撞痛你？”江雩忙道歉，抬头看了眼那人的脸，竟呆住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那人笑着摇摇头，说了句“不打紧”，声音温润平和，众人却听着都觉得好似在哪里听过一样。未等他们看清自己的模样，那人扶了下领口的披风，急匆匆地进了茶园的大门。
“让你再躲！”江霂拉住她就往马车方向走：“再不回去，等娘训你可就别来拉我做挡箭的。”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冲着惊舟忘忧他们示意告辞。
送走了江家兄妹，他们才转身向远处的树下空旷处走去。风吹云散，月光被枝桠分割成斑驳一片洒在地上，在寻常人看不见的屏界里，一扇古朴店门静静掩着，店后的小院中漫出一丝沁悠花香。
“是有什么事情么？”三人闲散的朝店门走去，忘忧侧头问惊舟。
“我是没有什么事的，倒是你，”惊舟看她：“平日里你虽话少，但今天回来时我听着你竟然比往日更安静，又总是看着窗外出神，莫非这几日酿酒累到了？”
忘忧心中一跳，没想到他心细入微到这般地步。
“不过是想起了些前尘旧事，一时有些泼烦，”她笑着摇摇头：“歇一歇就好了！”
身后的游儿轻微地叹了口气。
惊舟没有说话，走了几步才道：“你若是想找人聊聊，我是一直都在的。”
“我知道！”忘忧点点头，思忖再三道：“今晚若是无事，不如咱们去亭子里坐坐，我倒有件事情要同你说。”讲到最后，脸上竟泛了红，所幸天色黑，又晕着大茶园四周的红灯笼，惊舟应该没有注意到。
“好！”
无人再开口，茶园的灯火喧闹慢慢地远去，愈发衬的前方的安静。一旁有个小道，通的是茶园的后门，平日里往来不多，全是拉运蔬菜杂物的小贩。而此时，小道中却传来一声微弱的啜泣声，夹在残留的戏曲余音里几不可闻。
“难不成是只猫儿？”游儿探着身子走进了点去看。
“游儿姐姐？”小道里传来一个小丫头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同游儿齐高的丫头跑了出来，抱住游儿就哭道：“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惊舟他们皆是一惊，再细看，这不是小八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