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我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江黎捶胸顿足，满脸懊丧：“几次梦到那天的场景，梦到她在怪我，怪我为什么不站出来，为什么不替她指认凶手。”
“所以……我来了！”
江黎将自己说成一个目击者，以此来击垮老头儿的侥幸心理。
正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到了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就是目击者。
烟已过半。
老头儿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没错，人是我杀的。”
“老东西，终于承认了。”江黎暗喜。
或许是觉得这件事没有回转的余地，又或许是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太久，老头儿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说吧，你想要多少钱？”老头话锋一转突然说道。
“钱？”江黎一愣，转瞬间便明白了过来，却是不语，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行了，别装了。”老头儿自认为猜对了，整个人放松了许多，跟刚才判若两人：“既然没有报警，肯定是想在老汉这儿捞些封口费吧。”
老头儿这突如其来的淡定，倒也不枉他能在杀人后消灭所有证据，在警察的盘问下洗脱嫌疑。
其实他的想法合情合理，在他看来江黎既然没有报警，必有所图。
如果老头儿知道江黎并非目击者，反而是来诱他认罪的，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看了看还在录音的手机，江黎确信，只要将录音交给警方，这件事能有个了结了。
“我没想要杀她的，但是……”
老头儿见事情已经败露，令他想起了他想忘掉的东西，感到有些心里话不吐不快，且在他看来江黎是为了封口费来的，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哼哼，想忏悔？晚了！”江黎心中冷笑连连，但没有表露出来。
“她为什么要反抗。”老头儿像是在自言自语，面目开始狰狞：“如果她不反抗，她就不会死，我也不会杀了她……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知好歹？”
本来江黎已经打算去报案了，听到后面他脸色越看越难看。
杀了人不但没有丝毫悔意，还大言不惭，认为错在那个少女身上。
“老东西！”江黎噌的一下站起，踢开椅子，一脚踹在了老头儿的胸膛上。
扑通！
老头儿虽然身体硬朗，但也顶不住一个年轻人的一脚，翻到在地上，开始呻吟起来。
这一幕被刚准备去上课的几个青年看到，赶紧进来阻止。
“兄弟，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啊！”
“你怎么能打老人呢？”
老头儿见有人帮他，也开口叫喊：“老汉我今年六十有七，他一个壮小伙子对我拳打脚踢的，这是什么世道？你们可得给我评评理。”
同时，他心中惊惧不已，难道这个年轻人不是为了钱来的？
此时的江黎怒不可遏，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愤怒过。
“老东西，看我不打死你！”他破口大骂，还要冲上去再来两脚，却被那几个青年给拦住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走，送他去警卫处。”
有人提议，于是一群推推搡搡，把江黎和老头儿一起带出了宿舍楼。
毕竟是学校啊，人员密集之地，还未到警卫处，就引得上千人围观。
打架倒不至于惹得这么多人凑热闹，重点是有着一把刀。
这性质可就变了。
已经有人通知了警卫处，很快过来了几个保安以及学校的一些老师。
了解了部分原委，见到那把杀猪刀后，校方直接报了警。
江黎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但他一点都不后悔。
在等待警察到来期间，老头儿在那儿喋喋不休，一直在给自己喊冤。
企图博得同情，令众人对江黎群起而攻之。
一边是腿脚残疾的花甲老人，一边是拿着刀的强壮小伙儿。
在鸡蛋跟石头之间，人们往往会选择鸡蛋。
事情在真相大白之前，站在弱者的一方，这没错。
同情弱者是种普遍心理，因为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弱者。
围观者互相交流询问，事情的“真相”就被传播、放大。
“你还是人吗？老头儿都不放过。”
有人开始声讨江黎。
一旦有了开头，就会有人效仿。
“简直不害臊！”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社会败类，有本事来跟我打啊，老子跆拳道黑带！”
一个娘里娘气的青年挥舞着拳头。
“你可得了吧，是不是想来个二百五十度转体把自己摔一跟头，然后问人讹钱？”
有人出言嘲笑，顿时引得一片哈哈大笑。
自称跆拳道黑带的青年气得跺脚又不敢回嘴，灰溜溜的躲进了人群中。
“赶紧叫小孩躲起来。”有个青年突兀的喊了一句。
“什么意思？”
众人不明所以。
“没听说过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吗？”那个人开口解释：“连老人都打的人渣还能放过小孩？”
“有道理啊！”
“对对付，我要给我小姨打个电话，她家小孩今年刚上幼儿园。”
……
众人越来越肆无忌惮，听在江黎耳朵里真是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七嘴八舌的讽刺与谩骂，对于江黎这种人来说没多少感觉。
站在一个恶人的对立面，千夫所指又如何？
如果生活是一本小说，那么每个人都是主角。
此刻的江黎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油然而生的豪迈。
在他心里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被误解的多了也就成了千古罪人，这一点他是清楚的。
纵观历史中的人，无论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他们又真的如记载中的的那样？
真假对错功过是非不过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史书，三人成虎的谣传，人云亦云的跟风，以及个人喜恶的评判。
但是，真相总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就像这起案件一样。
在离江黎不远处的老头儿很是得意，他是想通了，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冲着钱来的，迟早会把这件事给抖出来。
但只要自己死不承认，警察不能只相信这个青年的一面之词，毕竟事情过了这么久，所有证据都已毁灭，不留一点儿痕迹。
人群里不少人正在举着手机拍视频、发帖子、发朋友圈，谴责欺压弱势群体的那个人渣。
而当事人江黎，不理会众人，竟然抱着后脑勺躺在草坪上，担起一条腿吹起口哨，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万里无云的蓝天，偶尔有白鸽结队而过，鸽哨发出的声音有种特殊的魔力，那种感觉难以言表，难以叙述，放佛能将人带回到小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