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禧宫
萧贵妃躺在贵妃塌上看画,各家名门秀女形貌性格皆在其上。因是专门给宫中贵人看,所以评价无一处不妥,各种夸赞还不带重样。
听宫女通报二皇子来了,萧贵妃眼里泄出了笑,如果要她来说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就是生下这个儿子。
墨绿宽袍行过高踏,颀长松竹身姿,眉目俊秀又不显女气,他就静静站停行礼,行云流水的动作又惹得宫女频频顾盼羞红了脸。
“庭儿来了,快坐,我正给你看着亲事呢。”
慕容庭坐了,眼里却露无奈,抬手压住画像。
“母妃,此事先放放。”
“怎么了,这可是你父皇特意叫人送来的……”
正因为是父皇所送才不得不多想。
慕容庭叹口气,示意宫女们退下才道:“前些时候母妃才退了黄家的婚,如今再大张旗鼓另择良配让黄家怎么想?退婚一事是太急了些,父皇赠画是敲打,也是提醒。”
萧贵妃沁出一身冷汗,再细看画中那些女子果然出身都不高,南璃国历代皇后向来出身高贵,她要真选了,就是把儿子往上的路给断了!
“皇上这是……”
“父皇不是让母妃选么。”
萧贵妃期期艾艾,“选什么,不能选啊……”
拿起茶杯掀开,热气蒸腾缭绕眼睑,他拨弄着茶叶,幽幽道:“是啊,不能选。”
萧贵妃明白过来,“我儿的意思是……”
“太后快回来了。”慕容庭说起了不相干的事,“文相千金早些年得太后赏识,也一同去了礼佛寺参拜。远离京都,消息不灵通,自然也更单纯些……”
“我这便安排好宫殿住宿方面。”萧贵妃轻松道,自皇后离去,她便是后宫真正的掌权者。
“那文如沁自小便是爱慕你的,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不是那个身子骨……当年我就让皇上定下了,哪能留到黄家那位。”说罢语露嫌弃。
慕容庭温和地笑了笑,眼底却冷清淡漠。于他而言娶谁并不重要,黄家也好文家也罢,不过是皇位争夺的筹码。
连他自己,也被推搡着不得不前行,一旦停下,身边所有人包括他都会变成白骨坟土。
“那黄家女子果真毫无教养,居然把你弟弟打了!若不是我正忙着你的事定好好教训那黄毛丫头!”
慕容庭回神,看着咬牙切齿的母妃心里摇摇头,品口茶才道:“三弟即将弱冠封王,婚事近在眉捷,还是少些事吧。”
还是烫了些。
“哼,也不知那些老狐狸怎么想的,一个傻子也配与你共议太子,莫不是以为皇上对他还有情谊?也是,人都傻了还封王赐婚,表面上看真真对先皇后情深一片,却不知赵平宁是如何感想?赔上儿子又赔了赵家,简直蠢到家了,我想起那夜她自己放的那把火……”
“母妃,谨言。”
慕容庭捧着茶杯,思绪却不在这,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贵妃也知道自己失言了,闻言愣愣躺回塌上,眼里帐然若失。
“她就是蠢嘛,风光得意的大小姐喜欢谁不好,居然喜欢皇帝?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低,她笑到肚子痛,抹掉眼角挤出的泪,懒懒挥手道:“我乏了,你下去吧,我会让落儿最近安分些的。”
她不聪明,不善谋,甚至有时冲动鲁莽,但她认得清自己能力,懂得取舍。儿子聪明就听儿子的,得不到那虚无缥缈的宠爱便干脆断了,绝不会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惜,有人不懂,非要撞出血。
……
慕容庭走在宫道上,春起四方百花争艳,路末端有一人着道袍持拂尘悠悠然走来,依稀能见其鹤发童颜,令人不得不赞叹其人出尘飘渺的仙姿。
“国师。”慕容庭行礼,纵使弯腰身姿依旧笔挺。
“二皇子有礼了,老道上一回见你还是个娃娃,如今都这么俊了。”
这位看不出年龄的娃娃脸才是驻颜有术,据说至少有四十多岁,可看着还是二十出头。
“是许久未见国师了,上一回见国师还是在南璃国宴上,不知这次又是为何?”
国师笑呵呵道:“不过是近年春雨迟迟不至,民本乃国本,陛下让老道来施法布雨。”
伸手招呼远远缀在身后的小道童,“瞧,为此次做法老道还特意收了个徒弟唤不语。”
不语背着有他整个人高的颠簸,里面都是师傅必备的法器符纸等物,见到二皇子忙行礼,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这孩子从流民中带出时便口不能语,二皇子见谅。”
慕容庭微笑看了不语一眼:“国师心善。”
两人攀谈一阵后就分离。
国师大手一挥打在不断往后看的不语头上。
“别看了,这些狼崽子们哟,一个比一个警觉。”
不语回过头,沉默地继续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