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求援
周五的夜晚，宋瑜还在修图。
她现在一度怀疑自己大学研究生恋爱史空白的原因就是因为她选了这个倒霉专业。男女比例虽然不错，可日也画图，夜也画图，谁抽得出心思来谈恋爱。
建筑误我，设计误我，诚不所欺。
穆唯瑾回来的时间又要推迟了。他们的合作方做事极其不靠谱，然而这年头就那么奇怪，要钱的反而挺理直气壮的，他们做风投的反而和和气气，毫无甲方地位。
宋瑜至今也没搞懂他为什么选了这个行业，她总觉得，他做别的也能做得很好。
也许是他喜欢。
电话来了，宋瑜看着屏幕愣了愣。炫彩底图上飘着两个飘逸漂亮的白字——芒姐。
她们已经两个月没联络过。
“喂，芒姐。”宋瑜一手压图纸，下巴夹着手机接了起来，侧着身子往桌子边缘够耳机。
“没打扰你办公吧？”芒姐略有沙哑的声音传过来，被电波传得有几分失真，自带电音。
“没有，怎么啦，大忙人终于想起我了？”宋瑜总算够着了耳机，解放了双手，“菲菲还好吧？”
菲菲是芒姐的女儿，活泼又伶俐，如今已经上幼儿园了。上次她生日宋瑜还给她送了公主裙。
“好着呢。”芒姐笑着，用母亲特有的声调叫自己的女儿，“菲菲，来和宋瑜姨姨打招呼，我们好着呢~”
菲菲稚嫩的童音也跟着传了出来，回音一样：“我们好着呢~”
这个年岁的小孩子最是好玩，宋瑜忍不住就逗了几句，听得话筒那边鸟鸣一样咯咯咯笑。
“好啦，妈妈和宋瑜姨姨说事情，你先自己去玩好不好？”过了一会，芒姐自己劝走了女儿，“真乖。”
“十二月有空一起去看冰雪奇缘呀。”宋瑜笑，“你家女儿真乖，要是小孩子都这样多好啊。”
芒姐啧啧：“你就看见她乖，她不乖的时候也闹腾得很呢。”
宋瑜可不想见小孩子闹腾，只微微笑了笑：“难得你打电话过来，我还有事想问你呢。我们现在手头做的这个房，业主已经怀孕了，我也不知道小孩子刚出生要准备些什么，还得请教你。”
莹莹的房子虽然已经定稿，但是设计这种东西，只要没做到最后一步，就都有更改的余地。趁着大型家具还没打，她也想把软装部分进一步优化一下。
之前宋瑜主笔的房子里还真没出现过孕妇人群。她自己又没生过，偏她手下团队也没有结婚生子的，宋瑜总怕这方面考虑不够周全。
梁芬又忙，宋瑜也不好总抓着她问。
“这好说，我刚生菲菲的时候她爸拍的视频、图片可多了，到时候给你看看。”芒姐欣然应诺，“你现在手头还忙得过来吗？年前还接单子吗？”
“急吗？特别急的话，现在快年末了，估计赶不过来。”
“应该也没有这么急。”芒姐说，“是我一个外甥女，这周刚订婚，买了套二手……就在提篮桥那头，应该有七八十平。那个房子吧，就一点，结构不好弄，他们买的时候也没问我，现在好了，找了几个设计师，都不愿接，这才求到我这。”
她说着自己也笑了：“你看看这些人，放着现成的不用……这可不，我就求到你这了。”
宋瑜从她的笑里品出一点悲凉。芒姐的亲戚们，显然已经忘了他们身边就有个学建筑的高材生了。
“是提篮桥的哪个小区？”
芒姐报了名字。宋瑜一时竟是没想起来，直到她说到具体哪条路，对面是哪个小区，宋瑜才恍然。
大家报地名时总会模糊化，芒姐外甥女实际买的房子位置离提篮桥还有老长一段路，那里全是老旧小区，连电梯都没有的那种，宋瑜根本没接过那一片的装修。
这种一步指不定就一个坑的旧房改造，宋瑜刚从业的时候怕得不行，现在虽然说不上怕，但也总嫌麻烦。
直到现在，她做过的主设计的旧房改造项目都屈指可数。
要是像芒姐说的那样，房子结构有问题，那就更麻烦。这种明显麻烦的房子想要找设计师尤其难，半桶水逛荡的不敢接，有水平的又看不上，留着留着就成了坑。
也不知道芒姐外甥女是被哪个中介坑的……
宋瑜心生同情，应了下来：“要是不急的话，我抽空去看看。”
她团队里的新晋设计师和助理都没做过旧房改造呢，也该找个房子给他们练练手，不然到时候出去两眼一摸黑的，多毁她名声。
芒姐为难道：“你要是方便的话，不如明天？”
宋瑜的笔在图纸上顿了下：“可以。”
*
不就是周六也要工作，又不是头一次了。
横竖穆唯瑾也不在。
芒姐把房子的视频给了宋瑜，作为建筑科班出身，她也第一时间督促外甥女找原房主要了房子的原始图纸，拿到的图纸比她现场看到的还让人震撼。
“这么多墙？”宋瑜震惊，“进门就是承重墙，疯了吧，这房子居然真能卖出去？”
“所以说小孩子不懂事，只看房价低，现在才知道后悔。”芒姐语气跟看破红尘似的，“承重墙还好说，你看视频，我跟你说，这房子的梁和烟道的位置那叫一个奇葩，到时候打起来你记得让工人当心。”
宋瑜默默看视频，被视频的切换晃得头疼。
第二天一早，宋瑜出发往提篮桥。
芒姐也带着女儿一道来。因为外甥女和她未婚夫都是腼腆性子，怕他们话说的不清楚。
“芒姐！”
一出地铁站宋瑜就看见人了，她蹲下身来张开双臂抱住了小旋风一样跑过来的小公主：“嗨，菲菲！”
“瑜瑜姨姨MUA~”小公主捧场地给她一个热情洋溢的亲亲。
张芒远远看着自家女儿抱着老同学不撒手，忍不住笑：“菲菲，不许亲，一会妆该被你弄掉了。”
小公主不理她，拽着宋瑜不肯撒手，不枉宋瑜春夏秋冬的送公主裙收买。
宋瑜牵着小公主的手问芒姐：“你外甥女来了吗？”
“后面车上。”张芒指路，“我外甥女姓汪，汪芹，她老公姓王，王庆邦，小两口都是文职。”
宋瑜点头，三人上了街边的一辆现代，互相打了招呼。
因为是周六，宋瑜没叫助理同行，打算聊定下来再实地量房。
“宋设计师好。”见了面汪芹倒没有芒姐说的那样人生，说起未来的新家还挺有想法，“哎呦，我们本来想做中式，结果……姑姑跟您说过了吗？我们家开门就一道承重墙，没法打的，大点的家具都进不去。真是难搞！”
她从副驾驶侧过身来费力地比划着：“像这么大的那种躺椅，实木的，原本我公公都要定了，结果发现转不进去。”
这是肯定的，别人家门厅就算有承重墙，那也是过道墙。哪像他们家这个，和门面对面，完美诠释不撞南墙不回头。
当然也是原房主大胆，进门就是一个大拐弯，L字型的门厅，迷惑性太强了。而且谁想得到真有建筑师会把承重墙放那位置啊！
“要是可以的话我们还是想做中式，对，因为我爸妈和他爸妈都是那种比较传统的……可惜就是实木的家具都进不去，就能进两把椅子。”
“原来还担心连洗衣机都进不去，没想到正好合适，就正正好，多卡一只手的距离，哎呦就那个过道……”
谈起那个烦人的过道，连不善言辞的王庆邦也是抱怨一箩筐。
“我们都在担心床啊，桌子什么的该怎么办，还有沙发，大件的真是不好摆。原来我们买房的时候还在想，这么好的房子房东怎么都用的那种垃圾家具，都是拼的……对对对，就都是那种，塑料的布的……”
“而且还暗。”汪芹补充，“折角搞卫生也不方便。笤埽什么的，都不好摆，转身都转不过来的。”
一行五人交谈着到了房子在的地方，汪芹拿钥匙开门，门往里一开，正正卡在两道墙的拐角。
宋瑜：“……”
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