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游人如织。
碎琼湖边却突然传来一片嘈杂声音。
好似是盛家的嫡小姐不慎失足落水了。
湖边热闹熙攘,湖水里却冰冷寂静,隔绝了一切声响,她只能艰难的在水中挣扎沉浮,因为不会凫水,所以总是能呛到带有腐烂腥味的湖水,现在正是刚立春不久,最是春寒料峭之时,湖水冰冷刺骨,像一张巨大的网,吞噬着盛熙宁的每一点意识和麻木着她身上的每一寸神经。
——
“小姐,小姐。”
熟悉的声音将盛熙宁的意识唤醒,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闺房时织金钩花的床帐,她神台还不甚清明,有些怔愣的看着头顶的床帐,过了半晌才扭头去看向先前说话的人。
那人穿着寻常贵人府里的丫鬟衣衫,瞧着面目可亲,盛熙宁转了转眼珠,似是想起来了她是谁,是她闺阁时期的贴身丫鬟,鹊晴。
但她仍未说话,依旧是懵然怔忡的看着面前的人,然后目光往四周发散。
她鼻尖涌入了一股好闻的香味,她下意识的看向窗台的桌几,那上面摆放着一只三足陶瓷芙蓉纹香炉,那香炉上正升起袅袅青烟,正是她闺阁时期常常燃的蘅芜香。
她所感知到的一切情况都在提醒她:这是她十五岁前的闺房。
鹊晴见她半天未曾说话,只呆愣愣的,不由得慌张的摇晃她:“小姐!小姐!我是鹊晴啊!你可不能傻啊!小姐,你还没报仇怎么就傻了……”越说越鬼哭狼嚎。
盛熙宁的脑子愈发疼了。
“你住嘴!”盛熙宁费力的说,“吵死我了,你作什么?”
鹊晴立马止住了话。
盛熙宁瞧着她鲜活的模样,有了一个猜想。
“现在是什么时候。”
“午时了啊。”鹊晴听她说话了,又叽里呱啦的说,“小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你躺了多久……五天五夜!我差点以为小姐你就要去了!”
盛熙宁懒得同她废话,“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候,缙元多少年。”
鹊晴一听这话,嘴巴张的老大:“小姐你莫不是傻了?难不成那个大夫没能救好你?现在是缙元八年啊。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可别吓我。”
缙元八年。
盛熙宁不欲与她探讨自己有没有病的事,她现在脑子混的很,正在思考。
她记得自己死在了缙元四十一年。
现在这个皇帝很能熬,她当了太子妃十载都安安稳稳的坐在皇位上,最后是他这个皇帝自己不想干了,突然下了禅位诏书,于是太子名正言顺的成了新帝,而她顺理成章变成了皇后。
缙元四十一年冬,正是她成为皇后的第五载,正是年节,和亲的顺安公主突然回京,彼时边疆战乱,她心中诧异这个和亲公主为何会选择此时回京,后来才知,顺安早已因和亲后寄人篱下的悲惨生活而心生怨怼,她所嫁的汗王已死,按照那边的规矩,她成了老汗王儿子的女人,父死子承,包括女人。新汗王已有妻子,因而她是最低下的妾。
本是金枝玉叶,却落到这种结局。
顺安为什么这般记恨她呢?
和亲文书上盖着的是皇后凤印。
于是顺安选择,在凤栖宫同她一起自焚。
天干物燥,她宫里又铺着许多易燃的地毯软垫,因而火势蔓延的极快,她被顺安死死的拽着逃脱不得,她在震惊中清晰的记得顺安说的话:“你一定恨我吧?但你要知道,你虽同我一起死,但你过着的却是我在北狄那边奢求不得的生活,凭什么你安安稳稳,风光无限,而我却被你们打着为了家国的名义活的生不如死?北狄已经大举入侵,你,你们,一个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