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四章莫问屈张
民俗小集场。人浪腾奋的门店气场，总是充溢各种各样的小爆满。
散缓走动，散缓的心。每一个从面人郎面前走过去的。那些连贯如线的小动作，面人郎都能觉察：一个个生命在变化中不一样的迁变瞬间，包括分分秒的衰老。
所以，每一个人走过时，就像一条情欲流淌的河流。
生命灵性地变迁着，而要在极短的时光，扑捉一个精致而又静止的瞬间，雕塑一个准确的面人。面人郎敏捷捕捉的就是：恰时弥满情欲、鲜活的一颗心。
他知道：所有流动出来的、神经线带动那些肌肉，用刀尖挑出的生命的点与面，都是形状的块垒。
所以，只有他的一颗挥刀的心，随动另一颗心一起谐动了，挽起精绝飞翔小方寸的刀锥，才能“割出”一个——瞬间时空最真实的面人。
集市上，人们简洁飞动的眼光，老以为自己眼睛看到的都是真实存在。其实，在面人郎的眼里，那些花丽的绽放，就是最简单的形状。
那么多生命的状态，动诸刀锥，他就能感受：血肉丰隆中，各种情味无形的真实曲张。
猛蛟执鸢并没有走离凤翎山。
他在空间带着目的的知觉，在面人郎心里已经是——一棵暴戾情味充盈在枝叶的植物。
猛蛟执鸢心里清楚：执意戏谑“傻瓜”的人，其实就傻着呢。
猛蛟执鸢享受着那种：自己的心站在远处，去看一个疯癫癫的“傻瓜”，怎么样含满讽意地表演戏谑的过程。
真实的他，却在接近面人郎的近距离时刻，法相里，摆动八重影最灵敏的触角。
一层面泥，两颗无形较劲的心，相互在破相中已经有了“来往”。
猛蛟执鸢吞噬法相的本能，触发时已经变的钝化。他感觉：自己根本无从扳动隔着面泥的那个力。所以，不敢借机大打出手。
却把满腹怨气撒到墨寒山身上。因为，猛蛟执鸢明白：在场上，无形之间的角力，只有墨寒山一颗心看得分分厘厘。
墨寒山才是唯一冷敛、让他受辱的观众！
一场戏虐，暗藏的刀剑——只有带心的眼睛，才知道——“平静”杀机中携带的惊险迷离。
而且，猛蛟执鸢发现：自己入集，时刻挨近面人郎的过程中，一张面泥的厚度，算是触碰面人郎最短的距离了。
即便自己幡然大怒，抢先出拳砸击，滑出最湍急的雷风，其实，在猛蛟执鸢感验的世界里，总察觉那空落落的一拳，其实离面人郎远着呢。
仿佛那一拳，真正陷进一个不着边际的恢恢乾坤。而实际上看上去很近。
猛蛟执鸢感到——“玩”得一点儿都不热闹。他羞于：墨寒山冷静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机巧迁变的“门道”。
回头看着周围豁落笑倾、指头高挑各种抒情笑点的赶场人，猛蛟执鸢恨不能折断那些狂妄带辱的手指头。
毕竟，这是在凤翎宗的地盘，猛蛟执鸢虽然也在笑，更像飞骋杀戮的刀。
这些倒是没有什么，但洞透他一颗心的面人郎和墨寒山最让他——感受到一颗怯懦心的疼。
嗵！
爆厉的雷拳震落在一块巨石上，从心里风火交集中，粹出闪电般的霹雳。顿时，石头中间裂变——一道道残酷曲折的纹线。
疼，就这么着。
……
夕照。
从云辇罅隙刀刃一样，扇形拓张。
射落大地的光，被云辇冷廓切削的光迹，有形可见。仿佛一把把倾斜插在旷野大地上的长刀。
稀微斑驳的残焰，染一丝半缕的赤红，装饰“把握”长刀的云辇。淋漓状，仿佛残忍染血的手。
空间浮泛临寒的暗气。
光，太冷艳、清鲜。
光中含着雪刃的白芒。亮而寒，逼杀白天最后余热微微散逸在空间里的温度。
从集场走散的人群，散掷在旷野的欢笑，渐渐疏落到——只有余寒作孽的冷清。
村野阡陌，纵横交错。零落舒闲的大地，披着夕照斑驳破碎的残红，让整个时空变得一点不像倦怠后的休憩。
小路上，一瘸一瘸地走动一个驼背的人，装在破木箱子里的杂物，碰撞得箱帮咣咣当当地响。正是面人郎。
面人郎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刚好踏上一条道，那条道路的不远处，就黑栩栩地矗着一具身躯庞大的人。
面人郎索性避道，踏上另一条路，前面仍有堵路的人影。
面人郎停滞片刻，就选择原来的道路，执意走过去了。
是的，选择就是判断，择路就是讨嫌。
当面人郎走上原路，远处影影绰绰的人也在突突地走向他。
嗯，要是路上人多的话，这两人各走各路，还要敏感的觉察对方，那才叫神经病。偏偏路上就俩人，即便擦肩而过，不问候个“乡党”，更像神经病。
迎住面人郎走过来的就是猛蛟执鸢。他走动时，高大身躯张风的衣衫，仿佛兜风饱满的帆。将路面摊占得只容纳他一条“船”的存在。
面人郎不急不慢的走。
眼看他就撞在那条涨满帆的船上了，眨眼之际，却见面人郎与猛蛟执鸢已经背向而行。
忽然，两只返向、铁钩一样抓落的大手，罩着面人郎的背影盖下来。
十指，十刀风。白厉划擦，指尖迸出啸叫的尖音群。
面人郎突然凝静，瞬间板结的僵躯如同挂霜的石雕。
“叭！”
面人郎一只脚踢动拐杖尾稍，仿佛一只仰上射杀的箭，从铁钩手的中间空档穿过，戳刺猛蛟执鸢的面门……
只一招，猛蛟执鸢瞬间铁钉在空间，整个人仿佛是被镶嵌在平板上的傀儡。时空境忽然间就定格在那里。
本能自护的惯性，逼死猛蛟执鸢两只冲前杀伐的雷手，哑然猛撤。抓握拐棍的样子，让猛蛟执鸢变得——像极了亢奋中颠荡的吹笙人。
抓中拐棍的猛蛟执鸢，似乎嫌弃污手，直接将那根拐棍掷落一旁。
猛蛟执鸢清楚地感受到：面人郎此刻反袭的拐棍就是原始力量，没有附带任何法相。
猛蛟执鸢看得出：眼前的人第一招就直接打出原始力，不现玲珑化变的手段。就猜到面人郎不再是集场上、逢场迎合的戏谑样儿。
猛蛟执鸢知晓：对方要用短促简单的实招，把生气的浮雕，变成务实的铸造。
接下来，就会是结实钝锤的敲打。
是的，猛蛟执鸢感受得到：原力觉醒之后，面人郎的这一招，就是警化他：莫问屈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