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章狂浪血刀
边塞。枯黄的冷风。
云卷云舒。天空和大地的光彩一道儿染变着无饰的本色。
空间敏锐的神经末梢就在这儿。生命敏感的疼与痛,就像从石砺撒过血朵的呜咽里——惊艳活下来的人。
冷风中凛冽的摇动、脆折……深秋植物偶尔吐露的花,刚开放,就会带着毁灭的绝望,追逐残酷的风声。
巡关马队依靠鸿泰助劲,制服一个点。黏族那些犯境者,就会蜷缩起隐忍的恐惧与疼痛,暂且敛迹粗鲁的手脚。
鸿泰掣动马缰,马性通灵,似乎知晓鸿泰骋目的地方。杂沓散掷的蹄风,突然在蓄势凝力中突兀地耸直俊健的脊背。
它在帮助鸿泰——眺望梅勒泰旷朗开阔的方向……
鸿泰拍拍马颈,表示应答。即便是在一匹马儿的面前,她也不愿吐露一丝心底痛叫的颤音。
再没有眺望见污浊腾张的狼烟风尘,鸿泰才带着脚力复返大营。
鸿泰刚刚目睹脚力清奇敏捷的跨马械斗,知晓:大漠疆场上,含满沙砾的风、凶厉异常的地形、摧残马草的霜冻……这些都是大自然界额外制造的敌人。
眼睛看得见的对手仅仅是其一。甚至为了瞬间活命,危急中包含野兽一样、生啖血肉的时刻……
随着鸿泰出征,脚力似乎突然间发现那些铠甲中镶嵌的道道血迹。
鸿泰目光刀里流露的警示语,不经细说,脚力深深体悟得到。
脚力迎着鸿泰将军看过来的目光,谨心抱拳,表示钦敬之意。
鸿泰将军点点头,一手扯动风披,左手铁戟一戳前方,示意脚力驰马在前。
鸿泰将军策马紧随其后。“小兄弟,你既然安然地来到边关,我就多一份执行的心:确保完妥地把你交给苍宗门。”
脚力原以为自己来到边关,就是为了助战。没有想到:在赵将军、鸿泰将军的眼里,仿佛就像一个负累。顿时脸红耳赤。
赵将军即便未曾出征。此时,依然武甲披挂,刀风豁亮,冷静持缰凝望安然回撤的鸿泰将军和脚力。
边关的一个时辰,如临三秋。
生命情味的珍贵更在此时此地。每一次从疆场复返的再现,在这个时空,都是一个不容忽怠的奇迹。让人忽然感到说不清的生动、悲壮。
赵将军看罢脚力满脸被风刀割得赤红的模样,海笑道:“此一时,按年记。打过一仗,从此,就是壮士,不同清客了。”
“是!将军。”脚力恭敬地抱拳,道。
……
梅勒泰。
响晴的天,太阳如神。
干冷的、携带流沙的风,只要融进一丝阳光的温存,那些携带旺火的感觉,瞬间就会烈焰腾冲。
黏族欢腾咆哮的马匹,连同人一样,逐光而动。瞬间的亢奋,就像从一缕缕太阳光里生出来的血肉。
感觉在旷境飞逸的风,就像天空珍贵的流云。浩淼翻滚生命每一秒重生的希望,随光就生。
梅勒泰狂莽风中生存的生命,并没有忘记:大自然催促生命原始知觉的惊喜与天真。
深秋。冷沙、荒草、莽动的风、黄透的胡杨……
马琴缠绕风。风中,马背上乌黑兜圈暴躁的皮鞭、斜掠狂驰的马丛……一道道火红、紫的、黑的闪电,无碍冲锋。
正午,喜山河一望无际地流淌着。澄澈的蓝、白色彩上,灵动浮游着亮闪闪的反射光。
深秋的梅勒泰依然是富饶的。寒冷中偶尔惊乍开放的野花装饰着悠然啃草的马匹、牛群、羊群。
然而,骑头马的人除了御马时凌厉的皮鞭,背上交叉着弧弯的长刀。
彪悍健硕的骑马人,偶尔带着警戒,敏锐目光穿梭如刀的眼箭,带着射杀的冷芒,不断飞扫高高的草丛、树林、高岗……一个个仿佛即时就会化作迸发的凶器。
马琴伴随缥缈的歌声——
“金樽,银樽呵,
快点举起来……
噻哝哝喂咚噻……”
歌声伴着喜山河哗啦啦响动的水流声。
那些带刀的骑马人,在马群牛群羊群的外场游走。
沿着喜山河,一匹火红马得得得缓驰着。梅龙!
远远的,他耸直的背影仿佛一块孤立的石头。后背交叉的两把弯刀,显然要比其他人长出许多。
所以,即便火马没有跑动,风声依然在两把刀上发出锐利萧杀的尖音,仿佛一种啸叫。
天空虽然晴朗,风似乎突然加沉。因为空气中明显可以感见阴森低吼、缠绕过来的力量。
梅龙胸前艳红的喜珠开始闪烁起来。
只有施动法咒、法相,这枚族传的喜珠就能敏察时空流动音咒的呼吸声。
突然,远远的地方,一个警戒的骑马人已经飒然抽飞爆响的皮鞭。“啪”地,兜圈猛掣的犀利鞭稍瞬间带出一个肆虐的黑影。
胡狼!
这种夜晚残忍狂袭的猛兽,突然出现在白天,显然带有密咒蛊惑的教唆。
带有巫咒魔化的胡狼因为粘附法力,其实比一骑烈性的持刀马帮更凶猛。在黏族,那些以巫咒驭兽的法相士,就是神秘的巫。
显然,皮鞭降服不了那匹胡狼。骑马人豁然抽出两把弯刀。
那匹胡狼就像奔突猛射的箭。灵动攒力的身影征服的不光是刀,还有马。
梅龙听到空气疯狂滚荡在草场的声音,就知道:巫咒驱动的就是群狼。
头狼带着野生驯化的精敏,每一次咆哮都是致命的袭击的锁喉刀。那个骑马人被撕破的衣裳,凌冽飞扬残断乌黑的残片和赤红的血线。
撕咬中,被伤痛刺激的烈马,迸炸突兀的蹄朵,踏溅血腥的尘泥。接近颠翻的龙躯飙动蹄朵的重锤,屡屡砸落乌黑的头狼。
弯刀劈风滑过,从狼背拉一绺血腥的长线。
头狼舔着自己背上的血,铺地旋风的兜圈中,骤然间,狂扭血躯蓄势的弹射,直刀般袭中骑马人的后背,一口将骑马人撕扯到地上……
顿时荒草丛黑压压窜出隐蔽的群狼。
仿佛打开豁口,撕碎般猛烈扑击骑马人。
嗷——
随着一团惨然奔突的血朵,贯箭破喉的头狼一霎那间,仰后颠翻在地。
抽搐的头狼,颤动的箭。
呜咽如河的低吼中,失威的群狼萎着,却并不见后退。足见法咒须臾在!
梅龙刹地抽动双刀,火马燃风的烈焰,带着血腥肆虐的怒鸣声,攒杀向群狼攻击的那个豁口。
喜珠惊艳,光腾。乾坤飞骋两道萧杀的虹弓。
一骑火马。
狂浪血刀!嵌进缥缈呻吟的马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