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六章拓经
阳光渐渐润朗些,古园里依稀散发的木植清香,在冬日里,带着陈年积淀的味道,唤出思觉那么多的痕迹。
蒋涵子却像经过剧烈霜冻后的植物。而此刻,仿佛沾染热熟的水滴,那些看不见的快乐,终于伸展小小枝叶。
一株古树工笔就矗在眼前了……
抬头,天空静阔。趁暖色穿翔的鸟,让寂宁变得缥缈。
再看那株古木,枝枝桠桠繁密交叠,就像一曲由季节原生、瞬间凝华的旋律。
艺术范儿们开始收拾笔墨、画具。一个个说着清浅可爱的笑话。
“涵子!快点儿。”他们唤着蒋涵子。
“好的。”蒋涵子将最后定稿的工笔画,小心封好。背上画具,笨笨跌跌地跑起来。
走在队伍前面的猴哥招摇引领的手,在阳光下染著一片明亮,笑灿,“这会儿没人怨我了吧。唠!画画就是最冷天里的故事,是吗?”他故意括着耳廓问大家。
“是——”“嘻嘻。”……
蒋涵子心里不禁噎了一下。不知怎的,一滴眼泪匆促地滴进充满阳光的风里……
……
松枕峰。
隆冬,大山冰花嵌满松针。大自然的飒飒风足触到的地方,瞬间就降临严酷秩序统治的法则。
远远山渊的玄河虽然没有封冻,但是,已经集满薄冰和流凌。熟稔了酷冷,脚力看见大山,心里的味道还是一片芳醇。
云峰、滹沱岭、南屏山,以及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山峰,在寒冷天地里,一点点由冻土变成泛光的冰雕。
松枕峰无形潋滟的玄光,清冽净化一派江山。奇气浩然从心灵凝化的锐意,就像快意冲剑般的冷光。
阿达法护虽然触动苍宗门的云门光机,制造一片混沌。但是,第一次,脚力亲历了神秘四象。
聚缩的四季法华,那神秘莫测制造造化精致风烟时纪的法相,还是深深震动到自己。
脚力翻开功课经。虽然,那些坚实的黑色字颗,并不能像想象的意念那样,飞骋化出奇力。但是愈日砥砺中,脚力却感到:意识落淀了一颗澄澈的心。
天阙品大师兄们每天日诵早课与晚课。起初,脚力跟读,一点儿都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倪照大师哥便会不厌其烦的讲给脚力听。
不过,脚力总有许多问题会把倪照缠绕住。“你再问,小心我敲打果壳。”倪照生气了,就会邦地在脚力的小脑袋敲一下,“以后,自己领悟。”那时,脚力就会偷偷地心里笑——倪照被他为难的样子。
真的,悟,太难了。那些凝黑的字从来没有飞出灵犀的光。
脚力一手拿着功课经走到旷地。
冷风就是万化决绝的力,这些天然灵致的造化之质,带着肆意裁剪的刀,把生命躯体和感觉当成一本翻不完的书,岁岁造化,从未枯竭过。至今,风刀依然灵性不灭、清鲜无比。
枯萎了兴致,经本很容易变成死书。这在脚力感觉就是忌讳。有时,苍仙尊也会规劝弟子:“日诵,自有醍醐灌顶的时机。”
不过,每每听到苍仙尊的这句话。脚力就会头抵经本,心思老得好像一瞬间经历了几百年。
经本块垒,诠释就是变相了。脚力从苍仙尊曾经启示过自己的语珠里,感觉到这样的警示。
他知道:悟,就是自己生命境长出来的植物。这也许就是经历苍仙尊“润功”的大弟子们,最终还是要自行修炼强化——丰熟“润功”部分的原因。
风,冷如刀。旷山之上,灵性风形变迁的刀,在空间斜掣,挫变一切有形的块垒物构。
此时,脚力驻立风中,才突然感觉:眼前,这些料峭的山形,就是造化中风雨雷电下——最坚硬的身躯。
脚力骤然绽开姿态,默念经本。
玄经字字,了了勾转,精实博嘉。虽然意象难明,但是,脚力将那些有形字颗,化成稀微概念昭示出的动作时,感到心与风共振。
那些懵懂字句,却像嵌在动作中化不开的郁气,盘亘如兽。
以动作风刀修葺成的武器,领受玄经字句,脚力感到:隐隐穿凿身躯的力,断断续续屈张的一道道痕迹。
其实,脚力心里唯一清楚的是:残断概念,留在身上力形分布,显然是斑驳陆离的。
但是,念动经句,心灵模糊意象连缀中,偶尔一个灵犀的震抖,他就会感到神秘境一道瞬间闪烁的光芒。
让那些口念的字句勉强意,艰难地从血肉“长”出来。
但是,那些坚硬字颗,仿佛神秘矗立着各种意象的石头。自己动作中只要有一点不慎,那些突然凶猛地在意象变大,锋棱凸露着的各种奇刀,就像割伤出一道道血迹。让脚力痛不可受。
眼前,就是平静被风翻动的、纸页柔软的书。
可是,在脚力感官里,意识里,却是不断增大形廓的巨石。
以前,单纯朗诵音篆华丽的字句,脚力只会感到:气息涟漪般的波纹,从心感上拓出舒服的鳞花。心里所有的尊崇,就是玄门弟子们都知道的、最简易的解释。
可是,当自己真正用原始形格变成的动作,被稀微概念指引——显著力量的时候,才发现:平平淡淡存在的玄门经课被习惯覆盖的秘机。
这一刻,脚力发现,经本蕴藏的力量和形状,渐渐对垒起来,变得越来让人惊怕。
空间,冷风变盛。没有飒飒声,而是锐利冰冷的切削。
隆冬风,干冷、直硬、疾烈。而脚力站立的旷地正是凌冽的风口刀。冷锋穿凿的直线,给豁口制造的本来就是罅隙的裂变。所以,脚力小小躯体,砥砺如石。
在风中,以身体形状格形成的刀,品“读”玄字铁朵。脚力已经感触:自己心念佐躯化刀的那种疯狂和凶险。
倪照大师哥远远看见:风中历练的脚力,动作姿态都是玄门天阙品未曾见著法程的招式,惊讶地睁大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不知怎的,倪照缓缓将颤抖的左手压在胸口,右手按刀。好像脚力拓力,正和空间看不见的力量较劲,时刻牵诸性命危险。
现在,倪照修成巨力,从感验中,他能觉察:脚力对垒的象,力源不息,庞大无匹。那道力带有不可穿凿的神秘,仿佛一经激化,就能变作霹雳一般。
“脚力!危险。”倪照喊道。
顿时,他看到:云峰飞袭而来的一道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