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八章红风
明净的天幕下，高矗的靛君对面，站立着一个驻棍老头。
靛君知道：刚才破开自己瞳目法相的，就是那根可恶的拐杖。他甚至看见：自己劈落直刀时，因瞳目变形、刀路走斜的折线。
似乎记起什么，靛君忽然绽开一只手掌。掌内空荡无物。
老头疯张张地用棍子指定身旁的一颗石头，“我存心给你，就怕你拿不住。”
靛君掠掠嘴巴，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分明就是一个地地道道、带着痞笑的疯子。然后，嫌脏似的，不屑地将头侧到一边去。
“给你说话啦，咋就没听见啊？”老头说罢，冷地抡起拐杖，“咯叭!”一声，很重地磕在石头上。顿时，石头上冒了火星。
“啊？!”却见靛君突然捂着后脑勺，怪叫一声。仿佛突然醒悟过来，他恼火地指定老头，“混合回风!”
“你要不唤出我名字，打了你，那算偷袭。现在，你唤了我的名字，打了你，那算活该！”老者闹闹叨叨地说着话。
靛君顿时怒起。他知道老头使的是江野独一无二的颠招。敲老虎的脑袋会打到黑熊的屁股上。
掌控形格密宗的方寸，靛君不再探听那混淆意念的话。虽然，他没有再次显化黑暗的瞳目法相，但是张目怒绽的光，亮得仿佛冷冽透底的蓝冰。
此时的靛君，敏感得连风的形状都“看”得到。风虽然缀在锐器的后面，但有形轨迹不可能逃过他警觉的眼睛。
老头似乎感察到：靛君眼睛闪动的一丝丝光变。这才敛起那只微弱发光的星灯。
空间滚流如河的风，变作空气海洋的起伏波。狂肆的一道道高浪，怒著空间看不见的动荡狂潮。
风声越来越响，眼前，靛君一帮人，一个个静如待奉神龛一般。
风浪渐渐轰隆发响，那些衣衫张风、形格铁铸的人，不再是撼不动的一座座大山。一个个就似颠簸中海船上高耸的桅杆。
风辇，风鞭，风刀，风棍……仿佛将军令催鼓宣号的千军万马。
驾驭风形快马，风马颠荡的脊背，破坏的就是他们脚步渴望站定的大地。风马不再是那一个个人猛力操控的坐骑了。
形格，就用风来占卜。
起势的混合回风，开始统御那些人渴于站稳的大地。
罡斗煞星已然踩动星步，法相斗旋动着，不断挥动：最猛浪头上重锤般突露的骨朵。
玉翠灵巫只能作凝静神态、站立在大地上的求祈者。灵咒彰显的法秘支配，在清修的寂宁中才会把诡厉的精魂变作刀剑。
靛君掣动直刀，眼睛精敏，他能够看到：每一道风被他意念力拉缓的轨迹。所以，很容易察到——混合回风拐杖掠风的飞棱。不像罡斗煞星和玉翠灵巫联动——显得找寻仿佛一个合力中持久判断的过程。
所以，那些人节奏一慢调儿，就会变作老头冷棍下的挨差。
靛君一看频频遭受风棍的那一伙，感到：这些多余的存在，此时变得更像“跳神”。心里特恼。
忽然，靛君从风里挑中那根拐杖。触形犹如粘结，搅风刀死死缠住拐杖，从风中拔脱。
靛君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形物从来就没有——快过自己直刀的形格武器。
罡斗煞星见状，拽动悬空的巨斗锤，拉动势能，砸向那根丑陋的拐杖。
靛君大方地赏赐一个猎物。“折断它!”
顿时，抡圆的斗锤砸击而至。却见，那根飞拐扎地瞬间，竟被飞骋的斗锤砸中上端，牢牢钉在地面上。
靛君讥笑道：“不想让它长的像棵要活过来的植物。”
“好!我来削碎它。”仆安修掣刀乍落。
却料，风声瞬间震吼，天空肆张的霹雳怒爪猛地划一道裂光。一只亢奋的龙统御了整个乾坤。风顿时变作龙身落降的飞刀，劈向仆安修。
靛君一把将仆安修扯到身后。他突然发现：失去拐杖的混合回风似乎更猛!
看得见的形状，就可以肢解。这一刻，靛君真正动了杀戮之意。他完全可以感受到：这只龙御风飙动，整个龙就会化作真正造化的霹雳。
直刀擎天。造化剪出一座棱锋山。直刀不动，风触之，落降的流息垂若的瀑布。又仿佛一方天庭已经破开窟窿，天际流淌堵不住的血液。
再动，云断归路。天空横亘黑色拉大的伤疤。
靛君看定龙形稍微发窒——不再盘折回环，便骤然发力。
飒!飒!飒!
三道靛光，显示靛君毁杀一切的本色刀。这才是靛君境法力极致的杀戮。是演绎生命一切判断绝对的终结者。
三道靛光，劈在龙躯……剧烈震抖、扭变、开阖……龙躯徐徐断裂。
罡斗煞星和玉翠灵巫知晓：那只被直刀劈断的龙，就是混合回风。
断裂的地方，界限越拉越大，不再愈合了。靛君看向直刀斩断的龙，没有看见三道黑色血液。
却见断裂带一片光明。
靛君突然振动，浑躯仰后踏出一步。猝死的表情让那张脸变得雪冷。
只见拓大的断面里，欢然走动：一个灵致百变的灵童，一个青年，一个中年人……
“这不就是那个拉大的时空吗?”玉翠灵巫惊讶道。
靛君立即掣刀，直刀刺向一个青年人。可是刀从空隙划过，毫无妨碍到什么。好像直刀仅仅就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却见那青年似乎受惊，突然愤怒地看向靛君挥动一拳。
顿时，大地的拐杖陡长，戳中靛君的背脊。
灵童动了，中年人也动了。不断地幻觉一样从拐杖上呈现的手脚，犀利地击打在靛君从未遭受形格触过的身上。
靛君顿时醒悟：自己看到的是不同时空的形格。
“快!毁掉那个参照物——”玉翠灵巫指定插在地上的拐杖，大声道。
可是，随着玉翠灵巫的声音，忽然一切幻灭了。只见大地上，老者已经站立在那根拐棍的旁边。
他看着手执直刀的靛君道：“别干傻事。形格密宗。”
靛君知道：那些不同时空境的东西，自己一把形格直刀毁不掉。但他清楚自己怎么做。
果然，就在老者的手抓中拐杖的瞬间，那把靛光本色刀已经飒动。
是的，老者抓手拐杖的那一刻，就是所有时空，凝化成最后存于此时空的真身。这正是他杀戮的机会。
一把靛色直刀悍然划动，黑刀振动风翼的啸声清鲜可闻。
“当!”
一道红光掠尘而过，顿见直刀折向。一支红箭落在地上。
“我早告诉你还有一张弓。”老者指着已然高矗空间的彩虹，“风把形占卜了。”
随即传来得得得奔竞的红马。“师傅，受惊了?”马上跃下一道红风。
老者看一眼僵在地上的墨寒山，叹口气，“形箍如咒，虐的是一颗心啊……”
那女子冷冷看罢返遁的靛君一众，吒然腾手猛起。从墨寒山胸口，顿见吒飞的手拽出——一道道嵌着血丝的黑烟。黑烟一触空气，仿佛带血的一颗颗荆棘刺。
“杀死一颗心，就是杀死一个人……懂吗……”女子道。声音很小，好似颤然自语。
忽地，她决绝地跃上马背，侧面。半凝的眸子滑落一颗光亮的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