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〇章“法句经”
月相正盛。素盘清雕。
冷凝拔萃了执意发怒的神经，穿箭般直锐报复的生杀心，使朔勒王滚滚拉动的黑色风披，变作飓风中波涛般流荡的一堆堆沙丘。
沙暴无休止磨搓身后踏掳过的大地。香糜、黏稠、醇浓的音声唵罗迷大地，往岁粉饰的厚重“胭脂”，斑驳脱落了。
所有花丽粉腻的美丽格，被消磨成黯淡无光的尘土。绿植以及各种装饰的形状、空间鹦鹉般多舌灵变的唵罗迷音声，被无尽沙音摩挲成刺耳难听的噪音。
被风沙覆压的十二诺昊、众俗，芳香喜嬗的唵罗迷歌声和舞蹈，仿佛美丽飘荡、四处零落的花瓣，不复集结——令人心血热的歌声与谐动了。
黄袍陀主手持的九龙禅杖法相虽在，但是九龙格就像倾覆在黑色沙暴中的树木。
所有这些都是黑色风披尾音杀伐的走卒。而驾驭黑色风披的锋头，就是朔勒王推力的臂翼。
陡直拉风的朔勒王铁靴蹬地，暴力撑绽弓躯，震颤着豁豁冲腾，身形带动隆著的风披，覆压林栖地。
月轮下，大地勾划的丝丝风篆，仿佛线条精朗、细致的工笔。残酷瞬间惊现的景致，色泽巨大落差的陪衬虽然美。可是，那是破碎绝境呈现的光怪陆离象。
穿箭手撕风，如扳扯块垒。朔勒王黑色的剪头一样，扎向林栖地深处，臂翼刀廓纷然劈折的树木，不断豁然敞开林栖地的胸膛。
黑煞风敏锐吸嗅唵罗迷的灵性，好似延展的神经。
随着眼前忽儿闪亮，朔勒王突然刹步。
静月。
静人。
银素光著，浑然凝炼。毗卢薮看似反扣于地的银钟。
可是，随着朔勒王眨眼，知觉幻变，毗卢薮已经端然站立，素白如一团轻盈的和风。
朔勒王看着眼前唵罗迷香衾白风裹缠的人，好像那是一团轻浮随变的空气。对视中，朔勒王却感到自己被撼然碰落的目光，仿佛被磕了一下。
朔勒王早就禁忌：毗卢薮心胸光粹的灵蛇。那是瑜伽火凝练的精光。
对视就是“交谈”。显然，毗卢薮庄严凝立，已经注视到：朔勒王悍然冲击林栖地的目的。被洞透执着心，其实已经刺激到——朔勒王一颗执心凝实的威风。
朔勒王虽然感觉了：灵蛇是一个玄机。但是，所有从毗卢薮身心化生的，都是源于唵罗迷，所以，朔勒王一点儿都不曾忌惮。
素月下，毗卢薮虽然耸如高矗的蜡台。但是，愤怒的朔勒王就是不再收拢的冷刀。此时的他，就是要决然“沙化”西摩地最后一颗、看似温馨的植物。
钝化的风披随着撑张的铁臂瞬间隆起，咆哮的黑沙疾掣中仿佛千万只密集的响箭。轰轰的风披瞬间变作飒飒的啸叫。
张翼猛驰的黑风形成漆黑的截面，端直撞向毗卢薮的身形。
仿佛覆盖了西摩地上一颗光亮盛著的灯盏。整个林栖地轰然的振响中，乍然黯淡。大地灰暗了。阔幅拓展的黑色风披掠过毗卢薮的瞬间，快如一把决绝的悍刀。
月华凝朗，贲张冷瞳。浩空，无风。
大地上铁砂流砾啸叫的攒杀声，黑刀丛林，瓢泼一叠叠震抖中斜掠的波澜。所有掩埋在黑色下模糊的形变，仿佛亢奋着最后挣扎的手足。
沙音穿凿后，精悍如铁具般半俯地面的朔勒王，依然精悍保持警觉杀戮状态的弓躯。
骤然停驻的他，突兀回视。发现法相收敛的瞬间，身后的空间里毗卢薮已经荡然无存。
朔勒王颇感纳闷。他清楚：黑色风披法相华彰时，其实法相瞄准的目标，已经被执著的意识黏住。划擦目标之际，知觉能够感触目标形变的风之棱。
可是，沙音穿凿毗卢薮，朔勒王自己竟浑然无觉。这和穿凿黄袍陀主的感验一点儿不同。
朔勒王正这样思索。随着意识，他看见：身后空间，也就在毗卢薮刚刚站立的地方，赫现一挂线条繁构的黑色图腾。
“这应该就是：毗卢薮浑躯被沙音穿凿，残留的骨骼。”朔勒王脑袋里飞快地滑过一个念头。
随着念头闪过，图腾瞬间燃烧起轰隆跳闪的火焰。橙火光透，通明无暇。
朔勒王面对的巨大瞻婆迦树，忽然间一树隆动，反季节瞬间开放的金色花，仿佛点燃一树的星辰。
欢颤摇曳的风浪，让满树荡漾着流动着金波。
同时刻，火焰消失，形如铁具的黑色图腾乍然光变。光芒拼叠的图腾让黯淡的大地复转光明。
随着空间一声清晰的“唵——”，情味盛著的空间闪光，让人的知觉幻生无限喜嬗的憧憬。
朔勒王突然手捂心胸，痛楚不堪。只见心胸沽流的鲜血清鲜地滴落地面上。
风披法相落辇的沙地上，豁落拓出图腾的空廓形状。
疼不可受的朔勒王双手撑地，竭力不让自己垮塌。却见心胸低落大地的血，清鲜地形成图腾的轮廓形状。
原来，沙音穿凿毗卢薮的瞬间，朔勒王的法相风披和实躯同时刻被图腾穿刺了。图腾，就是“月光注”。
是的，朔勒王一直禁忌毗卢薮身躯潜在的灵蛇。但是，灵蛇仅仅是“月光注”的雏形。“月光注”才是佐动唵罗迷永劫不灭的法。
黑色风披法相的沙音穿凿，就是拔萃唵罗迷语法图腾的“法句经”。在毁灭中生，就是法喜相生修炼到极致的根本。
朔勒王施加的更大、更宏整的疼痛，毗卢薮全部痛受了，每个疼痛随着他念动单音节圣词的瞬间，唤醒情味的力量、知觉的芳华。
黏住情味伤疤，那一刻痛极的不光是毗卢薮，也是朔勒王。而后者的伤才是毁灭的。
因为“月光注”经历了灵肉痛苦的“法句经”的刀，所以，图腾的光凝敛月华，愈现清朗与精纯。
触动“月光注”缓缓从空灵澈净中，敷著清廓的毗卢薮，渐渐弥活的形迹，烟篆般萦绕着著光闪耀皎色的“月光注”，空间渐次形复凝静站立的毗卢薮。
从新鲜刺痛中，历尽最大劫的毗卢薮身形纯素的白，仿佛通透无尘的空气。微触空间稀薄风吹，新鲜敏感的隐疼，依然让站立的他微微颤抖。
“唵！瞻婆迦！”
毗卢薮轻轻地念道。痛如呻吟的唵罗迷纯音，欢朗地滚荡在喉咙。
毗卢薮仰头，看向月相。摇摇头，依然没有收束“月光注”的法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