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二章切换刀
蒋涵子顿时明白:画神狮子为什么要用极致灵动版的舞蹈,来曲变石雕的原型了。
是的,画神狮子显然感受到:看似古拙艺术雕塑下,掩着精奇飞动的灵魂。于是,才诉诸惊艳与安柔中,暗敛着——飞骋穿梭如电的隐雷风。
对石雕的灵性,这种淋漓透彻的感觉,蒋涵子也有。
石雕是静穆的。就像造化万千相中、变化的那个原点。
忽然记起画神狮子那幅古舞中,每一处透现的灵性不竭的亢奋。其中,动作与气势无形指向的“点”,就仿佛石像涵光凝敛中、潜静知机的眼神。
可见,画神狮子精密窥视——艺术瞬间灵性的动感,挺准。
但是,比喻句永远就是比喻句。根本不是原始精真的指事。
而画神狮子的那幅参展作品,就是诠释这尊古雕的比喻句了。
也许因为看明白画神狮子画作的原因。很快,那幅画被蒋涵子定型评论的格子一框,就挂在心思一边去了。
终于完整地脱落了这个影响思觉的参照物。此时,蒋涵子瞬间生动起来的感官,仿佛燃旺的毫无遮拦的火,轰轰灼烧起来。
空间里,华丽飘音,细碎、叮当、香软发甜的异域铃铛,装饰感就像陌生深色的背景帷幕。让形格艺术空间,在蒋涵子心境站立的过程——变得历历分明。
所有空间的比喻和修饰,不断丰富蒋涵子新鲜的感官细胞。
空间清冽的快要从看不见的地方渗出水滴。
原来,粹尽心思还有这样一种感受。那就是:既保真了所有相的存在,同时,把那个完整深潜的自己显现出来。
丰赡了知觉,蒋涵子一笔落纸。感觉中,降落纸面的笔迹一定永定。没有一丝感觉失谐的牵强附会。
霎然,笔动纤风,丝丝缕缕飞扬流苏般的精致线条,随着呼吸跳变节奏感。
丰润人像素极的铅色中,变幻的空白潋滟深浅光,让他几乎看见大自然给石雕增彩的生动。
火樱红透了。仿佛土壤中藏匿千万年的鲜艳色素,第一次知道了对古老与原始质物的修饰。
随着线条密植的掩映光,蒋涵子从古雕纤维光变,依稀看见:那双眸颗精纯指津的一袭光亮……
境中,知觉灵犀的突兀感,忽然,清晰地让蒋涵子洞见:一个精致身相,缁衣齐整,横刀祭祀中站立的人。
正是因为异域音声布陈的背景,在境中,所有意向强烈的执念,都难以掩身,只会突兀地‘画’在丰赡、敏感的背景上。
蒋涵子第一次感受到:执念,就是一把锐意突兀尖峰的刀。就像——只有在境界中,才能发觉的这个人。
祭祀的黑火,燃烧着横亘的一把直刀,焠出变转形状时、闪光的精刃。
蒋涵子知道,境中凝神的自己,也是一种虔心凝炼的心灵祭祀。既然能发现隐匿,那么,笔就是一把破解神秘咒辞的灵性刀。
随着蒋涵子铅华勾动石雕眼神的瞬间,那种精微到极致的点、线条,刚完成光变勾转的笔刀锋芒,就见那把祭祀的黑色直刀,已电闪而至,犀利地撷取纤维痕迹。
而那一刻,蒋涵子飞动的意象刚刚在纸上落下痕迹……
急刹,顿笔。
经历过奇龙写生失败的劫,又在那个晦涩的月夜被销蚀过画稿。所有曾经的过往云烟中,那些时刻,一幅画究竟怎么销蚀的,蒋涵子根本就看不见——神秘境界恐怖衍变的过程。
但是,这一刻,他清楚看见了——
精致硬朗的形格,蹁跹浮风。蝙蝠衫形惊变中,姿态就像截面切换的闪烁光,难辨定相。
蒋涵子敏触:黑色直刀碰笔一瞬,咔——地一声,仿佛触心。知觉被卸落的疼感,清鲜可闻。
画笔半点、半转……尚未成型凝落在纸张上的意向,似乎突然消失。
此时,意象牵动的心跳只有微微疼觉感了。
“酱哎,你可别吓我哦——”“铅王”吃惊地小叫一声,“才画几笔就断铅啊……”
“断铅、划纸……那是邂逅神灵的启示……赶紧咬牙画完。心思极致的表现,我最期待了。”路飞吹吹磨得光滑圆润的铅头,“神啊,显个灵吧。太平淡的画感,真不好。期待砥砺,羁绊,跌倒……”
“吓人!都吓人……”晓若看看波动的局势,飞快地扫视一番,掩耳朵,掩脸……尽可能地凝集被搅扰的情绪。
廖莎没有动,但是潋滟流波的眼睛里,一对精瞳荧荧含光。
“涵子!”那是一个接近了无音声的口型。好像不经意的那种默默自语。
点染色素的油画纤毫,不断勾撩旺盛中——骤然欲燃的光线。
洁净素手犀利撩动的光锐形格,仿佛欢跳零碎闪烁如刀的一道道飞芒。
都是同样目标的写生,蒋涵子触角般灵敏地感受到:境界中,忽然在石雕上——附加的、各种维系真实旷境的光变。
噗哗——
电闪般,光明筛落,照耀境界的立体感,瞬间就显示出:形迹在空灵动态中的连贯运动。
即便截面切换再快,依然躲不过——伟岸立威下,倾斜如流的透亮光瀑。
蒋涵子似乎感知:境界中一道耀眼的光亮来自哪里。顿时,看了廖莎一眼,半颓的一颗心,忽然涨了志气。
凝神中,清冽了的那颗心定稳了。蒋涵子惊见:刚刚碰笔后的黑刀,已经记忆般刻意保留了——蒋涵子笔迹那半成型的动作,并疾速回敛。
蒋涵子更看到:截面切换的变迁,不再是暗光下的模糊阴影。
同时刻,那把祭祀过的黑色直刀,因为清鲜沾上细节明暗分明的色彩,所以,一切清晰得仿佛镜像逼视下,纤毫毕现的质感颗粒。
那不是彩铅特有的质感么?
原来,“铅王”就是与蒋涵子濒临最近的一颗心。就在蒋涵子断铅的那一刻,长期默契的配合的他,恨不能增色——蒋涵子断铅瞬时、刻画过程留露的那一段空白区间。
此时,所有期待蒋涵子——不使断裂境界感的意念流脉,都是蒋涵子瞬间可以收获到的——精恰合力。
在关键的极端点上,蒋涵子清晰感受到:境中,自己感验旺长的力量、形状格、敏觉极限……
蒋涵子也终于看清楚了:祭祀黑刀削切——灵感画笔线条的精细过程。
那何至于是拓画,更是截断瞬间心灵意象刀的光记。
画神狮子不是说过:自己参展的画,就是第二次画成的作品?
蒋涵子清楚知晓:艺术的初境,就是最原汁原味的本色。除非彻底毁画,根本没有谁,喜欢用“第二次”修饰自己成型的作品。
画神狮子能够这样说,显然说明:他对原始初境状态下、首秀之作完美到——不可复制的那种留恋。
画过四次“奇龙”的蒋涵子,自然知道:艺术被毁后,一颗心罹难中复生的痛。
此刻,那个“痛”,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