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六章目变
迦什太阳尊端直的匕刀，仿佛石晷前祭祀盟誓时的姿态。
他眸颗半阖，微低垂。好像激战中的他，石块一样坚固而方挺的祭器。形格锋棱，纤毫毕生。
是的，那声“噌”，就是明明白白从那把端直的刻刀上，短促而犀利地发出来的。
只见纳鲁宗主掣动的弯刀，刚刚再次矗起来。就见那把细长光滑的弧形刀，吧嗒！从中间均匀分开，向两边折断了。纳鲁宗主手中仅有的只是一把刀柄。
纳鲁宗主登时瞠目。他像傻了似的缓缓张开颤抖的手。
当那柄刀把掉在地面的石头上。在他那已经变得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慢慢回弹了一个冗长的跳跃，掉落石砾中，一动不动了。
普鲁宗主一见，纳鲁挥动的弯刀被迦什太阳尊削成两半，一摆手。
早就等待得有点不耐烦的普鲁武士和纳鲁武士，顿时就像渴于一绽凶腥的猛兽，带着肆虐般的呐喊，脱开马匹，徒步踏风而至。
他们要以凶残的贴身战，靠近吸嗅可看尽对手流血的身躯。
在他们眼里，纳鲁武士，应该是神灵也碰不得的。因为，聚居在此的城邦，纳鲁马术就是神赐的武器。在他们的刀还剩余最后一把时，他们的高帮马就不配轻率出战。
高贵的武器，是留给阻神的魔鬼。
就在普鲁武士和纳鲁武士合力围困住迦什太阳尊的瞬间，
圣月河那些停顿在半道的武士们，索性纷纷跳离战车，狂奔着，朝鏖战中的迦什太阳尊奔竞而来。
“这样徒手的战斗，就是公正的。勇士们，这一刻，杀掉他，就是无罪的。”普鲁宗主用狭长的弯刀，指定迦什太阳尊。
搓擦着，逆向撤身的纳鲁宗主，安全地从武士丛趁机游弋出去。
普鲁宗主知道，战斗中，伺机回退的纳鲁宗主同样是可怕的。因为他知道：只要纳鲁宗主活着，就是一把有目的的刀。
飒然退阵的纳鲁宗主，飒地从马背再次抽出一把备好的刀。
这把熟刀就是自己曾经用惯的那把刀。
“虽然，我可以阻挡了圣月河的马匹。但是，一只四条腿的动物还是跑得太快了。”纳鲁宗主自语道。低徊中，略带沉噎的脑袋，向后斜斜掠飞一丝笔直冷粹的闪光。
只见远远站在一边的迦什太阳尊的坐骑——吉迦火狮子，静静地站立在一颗棕榈树下面。
那样生性从来就不安分的猛兽，凶烈从来都是一片火漾。
可是，这会儿，它驻足棕榈树下，那样的静哑。反而显得，那颗高大墨蓝色的棕榈树，更是修饰它的。
当纳鲁箭镞般的目光射过来时。吉迦火狮子不堪地晃动膨大的脑袋，将目光移到一旁，好似有意躲避。
显然，吉迦是那种心思敏感的动物。在阿达法护眼里：吉迦火狮子应该什么都懂，非常通人性，除了不能用嘴巴说话。
因为是迦什太阳尊的法护，阿达法护从祭祀冷粹、清净的心灵，完全可以感受：这只灵醒得有点不可思议的动物。
这一点，只有阿达法护用一颗心的眼睛可以看的出来。
别以为，迦什太阳尊只有呼唤吉迦，吉迦才会遵令，恰时出现。
其实，就在刚才，阿达法护伴着迦什太阳尊，守护迦什太阳尊盟誓发祭时，阿达法护已经觉察到：空间已经游弋着一种——粘附迦什太阳尊祭辞令的眼睛，从一个神秘的角度看向迦什。
祭祀境，知觉敏感到足以带着神性。阿达法护相信：那双眼睛就是吉迦。
圣月河用石板刻字的古纪中，有过通晓祭祀命令的法性狮子。但那毕竟只是一个传说。
圣月河人唯能知道：作为对付纳鲁城邦马术战的惯例，迦什太阳尊训练出生性凶猛的火狮子，警守城邦。
但是，人们只知晓：那是一个四肢动物、坐骑、卫护者。除此而外什么都不是。
纳鲁宗主迎风，飒——地一声，划出雪亮的白光截面。优雅高贵的姿态，显得：他是在用洁净的空气擦拭弯刀的锋刃。
其实，普鲁宗主与纳鲁宗主合力出征前，专意拿出一把祭过火的弯刀，就是要来杀戮迦什太阳尊的。
纳鲁宗主知道：沾染过圣月河迦什太阳尊的血祭，纳鲁弯刀就代表神圣的光荣，能够获得战斗的信心、拔萃精神的勇气。
可是，那把未开刃的新刀。刚刚动著杀戮，就被迦什太阳尊祭祀的刻镂刀削成两半了。
纳鲁宗主极度恼怒。战斗中，从来在精神与意志上未曾折弯过的个性，这一次直觉已经被意念掰折得疼痛不堪。
他要将扭变得痛苦不堪的心力拓开来，来愈平刚才遭受的耻辱。
纳鲁宗主割断马缰，将掳掠的圣月河牧人的那只羊，套紧，系在自己高帮马的马腿上，指着那只羊，发命令，道：“纳鲁的高帮马，只要它敢脱逃，就一脚踢死这只圣月河的羊！”
那只羊惊恐万状地叫唤着。除了惊恐得浑身瑟瑟发抖，就是倔强地撑硬四蹄，往后拖着拉直缰绳的身子。
发泄完郁气的纳鲁宗主提刀，带着一道杀戮的烈风，飒然奔向吉迦火狮子。
普鲁宗主率武士，聚力嵌住迦什太阳尊。眼睁睁看着：那把精致的匕刀，破开纳鲁宗主的弯刀，一颗心已经不寒而栗。
虽然在战斗中，迦什太阳尊更像在祭祀中。他目光冷凝如霜，目视的焦点，并没有执意看向某个确定的目标。
迦什太阳尊只是看准：那把刻镂刀尖，挥动时，每一个冷光闪烁的瞬间。
好像刀尖滑过的每一道轨迹，才是他值得在意的。所以，他看上去不似战斗，而是勾勒心思中、精致有法的神秘图腾。
阿达法护知道：圣月河祭祀中，刻刀才是最锋利的。因为代表圣月河的立法，这把刀在祭祀境，已经附带了迦什太阳尊执一不二的精魂。
普鲁宗主挥动弯刀。他明明感觉：自己主动杀戮的每一刀，准确地劈在迦什太阳尊的身上。可是，眨眼间见到的却是：自己的弯刀犀利地劈在——那把精致短小的匕刀上。
普鲁武士和纳鲁武士纷纷助阵普鲁宗主。挥出的刀花，繁密如灿烂缤纷的星辰。
星芒频仍交光，如惊戈。
而冷凝了怒目，变折、看向吉迦的纳鲁宗主，此刻，更是杀心沉淀着的拭刀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