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黑色脚印
猛蛟执鸢很快收敛清灵如水的滑步。他知道自己脚底透射的力,不亚于一个坚实的钝器!
那么多目光,堆砌他的威风和自尊。要是再拿一个孩子显露自己的腿脚,只会坏了尊严,自降身份。
最极快的一个动作把事办完,更能说明自己!
一个小孩,挑战自己。对猛蛟执鸢而言,本来就带了一种侮辱!
“小小的一个碎人,下次还要挑战,给你的可不是一只脚了。”猛蛟执鸢端庄的姿态硬挺的像块木板,铿锵转身,潇洒的步尘,在身后荡着余烟……
他走过赵将军的面前,突然驻足,僵硬着,缓缓回头,很正面地看一眼赵将军,半个脸抽动一个痉挛般的笑魇,又僵硬地把头摆正,走开了。
不过他还没有走出外场,就感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大力绊住!
猛蛟执鸢知道,自己受到一个强势力量的执意阻挠。
他早就察清武志会上,除了真实的内功。能把力道驾驭法相,作为阻挠手段,基本没有可能。
但是,内场外场的人那么多,谁是阻挠自己的人?
猛蛟执鸢身形一滞,躯体轻微的震动,默默地在唤动八个法身。
只是这一次,他并不愿显化影子。而是借助法影气息各自不同的特质,触碰阻力。
那些藏在内心的每一个影子,就像八只灵敏的触角……
猛蛟执鸢身形硬挺,面无表情,仿佛一个僵直冻结的死人。但他向前、向后、或左、或右……漂滑。
不见他的腿脚迈动,身子只是平行移位,瞬间就插入人堆,站定不动。
场面也似乎瞬间被同化,鸦雀无声……
直到猛蛟执鸢终于呈出右臂,拨开眼前无关紧要、遮挡视线的两个人,他才真正抬起目光,注视前方。
只见倪照静静地站在猛蛟执鸢的面前。
他只是怒目而视,攥紧的两只拳头咯吧吧的发出微响。
猛蛟执鸢回目看看,仍要作势欲上,却被赵将军拦死的脚力……
嘻——
猛蛟执鸢突然笑了一个破擦音!
“我做的事,不够规范吗?”猛蛟执鸢看一眼倪照和全场,又瞭望崖楼的点钦主事和督查,道:“凭情任气自找作死,谁呢?我吗?”
猛蛟执鸢想说的意思,没有人不懂——
人家按部就班,适时出场,中规中矩地和赵将军比试手段。你一个小屁孩感觉痒痒,横插一腿,无理取闹,不找打找谁?
现在,你大师哥想护驾来了?还指望无理出牌吗?
猛蛟执鸢一个眼神,一句话把事情解释得堂清水亮。就算老天吹风,也乱扰不了他一根头发。
倪照看得很明白,他能保留两只拳头到这会儿,就是心里不忘两个字——玄与礼。
倪照以法相之力私意拦挡,别人看不出来。他似乎留着重要的话,私下要给猛蛟执鸢说明白!
空间静默几秒钟,观众已经看出对势的主角,缓缓地给猛蛟执鸢和倪照站立的地方,拓开一个比赛的空间。
倪照抱拳,向崖楼的点钦主事致礼,不言。
然后,默默地从地上拣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稳步走到场中间。
看场上的人面面相觑。点钦主事和督查互相私语。
倪照抱拳示礼一圈,最后恶狠狠地看一眼猛蛟执鸢。
他微微踏步,瞬间一只脚轻松地踩在那颗石头上……
石头似乎只是被平平的脚板碰到,倪照就收势站立。
场中央仍是一块浑圆光滑的石头!
这样的哑剧表演就像像一个莫名其妙的笑话。观众窃窃私语,表情依然模糊……
当倪照平静如水的目光,仿佛一道寒光刺射到猛蛟执鸢的右脚,稍滞。
猛蛟执鸢忽而浑身有一个微微的震动。
是的,倪照又一次动用法相之力。他只是用力量触碰那只站相平稳的大脚……
然后他缓缓蹲身,张指做弓,力弹。
石头像蛋壳一般破绽,从石头内腔流出沙子般的碎末……
倪照再没有说一句话,缓缓抱起受伤的脚力,一步步走出重围。
几个明眼人顿时把事情的本相看的明明白白!
倪照那一脚显然不是作威。而是说明刚才猛蛟执鸢冲步之足踏中脚力的秘密!
再隐蔽的神迹,不可能逃离时空真实的记录,只是看懂秘诀的手段,需要另一个等同的神力。
渐渐地,看场的人们疏疏落落地走开了。只是走离时,都要用一种恐怖中夹带嘲蔑的目光,看一眼猛蛟执鸢……
点钦主事有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拍响醒木,宣告当天的比赛就此终结!
点钦主事和督查似乎忽而意识到:祥尽的赛事规则的硬格子,还必须精密细致,才能杜绝许多隐藏的东西。
显然,要用有形的东西制约无形的存在,几乎接近天意!“武志会”筹划的赛程已经相当完备!只是,像猛蛟执鸢这样的异人离奇地少。
世界那么繁复庞大,规则只可能针对必然。偶然的存在,永远只能是一种游离……
赵将军看一眼那半个清白的脸,忽然间明白刚才对手啮合之手暗含的手段。
自己以强劲的内力抗衡,肯定是不会持久的拖延……
脚力一定看透较力最危险的那个临界点,才横空助力,把看不见的杀伐之凶煞化开。
赵将军狠狠怒视猛蛟执鸢,扯开大步走开。在他心里,没有输不起的比赛。
但和暗含血腥的力量较劲,只配在真正的沙场中!这里不是!
……
“大师哥,放下我。我可以走。”脚力话很硬气,声息里带着颤动。
倪照也竟然真的停下脚步,慢慢松手……
其实,倪照心里多么希望脚力真的可以站立起来。
正好,他也想知道脚力真的伤得有多重。
倪照松开手,脚力仿佛一个僵硬的石块那样保持着不动的姿态。
一只痛苦褪壳的“蝉”……
他微微挣扎着,痉挛着,浑身的颜色不断地变深,脸上也是紫红的快要发黑的淤血那般。
倪照看着,心特别痛。
他知道脚力并不是想走路,而是想用身体摆正一个修功的姿态,把自己的身心调整过来。
脚力的脸庞深黑而肿大,那种痛苦带着生命本能的抽搐,好像大地和他凝结着,一同震动……
忽而,倪照洞悉到,脚力正借助柔弱的内力推动筋骨……浑身微微爆出哔哔啵啵的响动,好像着火的柴薪。
身心受撞的劣势下,内力极难把控成谐波如涌的洪流,去均匀冲刷脉络的郁结之气……
岔气,爆裂,散碎……这些正常状态下都容易发生的忌讳,一直是苍仙尊亲自指教弟子们遇到极端情况,必须避开的壁垒。
倪照后悔自己轻率放纵脚力的“慈悲”。
突然,脚力两手铁爪一般,深深抠入土地,仿佛瞬间发现猎物的饿虎,身形一个巨大的崛起……
一道恶浊不堪的脏污从口中冲出……
粘稠黑血在地上顽固地黏连着……
一个黑色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