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九章困兽之斗
锦龙绽罢烈性,筋骨爆绽中伸缩的身躯和足爪,渐渐收拢风雷。
五彩贲光的锦龙,随着形格收敛,五彩光华忽而落淀了。黑色清晰的轮廓线棱,显示出底色精致谐调的曲折勾连。
而那些五彩光好像华丽修饰的幻影。深潜中,这个藏着的骨梗,才是真实撑力的形质。
此时的锦龙才像一条真实的龙。蜿蜒攀云,熟稔绽露筋脉饱满的躯格,弹爪如飞甩的铁锚,随势形绽中,虚实开合,惊变迷离。
而这,偏偏还不是它凶腥攻击的时候。
这一刻,脚力完全收拢了在石头上摊开的《功课经》。
原来,功课经和原始时空,还是存在分别的两种世界。
龙走,筋脉鼓凸,骨形竦峙如刀。屈折乍变,锋棱翘翅。
颈、躯、尾,仿佛行动以柔形化的三个符咒。角亢、龙牙、四肢,就是陡峭撑力的金刚符。
龙之四肢,屈折微动时,触风一瞬,肢节暴鸣。
脚力刚才亲见龙驭雷。不过,此刻,才发现深潜在这些看不见的、力量缝隙中的秘密。
锦龙欢嬗踏云,驾轻驭重。一朵朵云团,就像一座座被风辇激化得——亢奋中,轰轰震动的高山。
能够驾驭至轻,就能够攻伐至重。既然,能够斩断触风即飞的无形羽毛,那么,斩断形质重器,自然就能削铁如泥。
是的,时空境,最难攻击的就是至轻。因为刀风未至,纤物已飞。
惊觉的一瞬间,脚力猛然惊悟:自己想象中的龙形图腾,简直就是一幅虚羸想象的画。是猛兽,而不是法器。
脚力一触原始真身,突然惊悚于眼前的所见。这就是是传说中,奇相万变的古老灵兽吗?
锦龙踏云,使至轻可载。那时空间还有什么不能驾驭?
虽是敛势中,锦龙驭云。随之,惊风骤生,雷厉自鸣。这种极端精微之纤中,突兀的古兽,这一刻,在脚力的感觉中才是真实的。
脚力已经感觉到:锦龙区区行步云端之间,云、风、雷,已经隐约随步跟动了。
脚力小心地收敛了手脚。
他念动清尊宝诰。这一次,心意沉潜,没有以任何私著的目的,唤动祝祷词。而是致意以稽首般的师尊礼——祈祷万造归真。
锦龙缓缓驾云,落翔在云峰上空。随着风声与雷音渐次消散,龙形痕迹渐渐在空气中消失了。
云峰又复归于宁静。在脚力的眼里,它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神秘。
云峰,不再是时空意象中,可以感受到的图腾。而是潜着一尊不可肆意触碰的古灵。难怪它会是玄清境才可以抵临到的境。
脚力看着依然云烟环绕着的云峰,不禁点点头。
脚力再次看向南屏山,滹沱岭,玄河,皓白玄气弥罗的天空……这些近邻松枕峰、熟稔的空间物构。心思里又翻飞出各种神秘的意象图腾。
只是这一次,脚力没有执意高祷。他似乎突然明白:这些日日夜夜偎依自己的故土,瞬间带上了抹不掉的亲情。
脚力双手捧着《功课经》,瞬间感觉经本变得好沉。
正是武志修悟,让他触动了松枕峰空间掩藏的真实力量。这是他以前从来未曾体验过的。
远处,练武场上,倪照大师哥还在挥使月牙重铲。杆杵划得厚重的风辇呼呼作响。
月牙铲沉重的夯击,每一次产生的振动,几乎让脚力看见:大师哥身躯肌肉块垒震颤的波浪。波浪传递到整个空间,微微发响。
苍翠宫深深掩映在苍松翠柏——一团团郁暗的浓荫中,丽鸟偶尔惊乍的叫声,反而让所有的景致看上去,更显深幽。
玄河欢浪的鱼儿,灵性不竭。不断跳闪触碰——每一刻即时新鲜的空灵界面。
脚力慢慢闭合双目,深深低头。向偌大的空间谨心致礼。遂走离了道场。
黏族。
黏族御部自从受挫于赛音呼汗,并没有肆意加仇。
虽然部族之间常有嫌怨,但是,惯战风烟的铁骑,从来都是崇尚武力与刀戈。
玉翠灵巫仿佛行走在黏族大地上的神灵。因为深谙黏族音声曲巧。所以,时空间,执意所在,就是他之所在。
虽然,玉翠灵巫无惧执念形成的任何手段。但是,他亲临过赛音呼汗,也施加过咒语。但是依然未曾降服过。
尽管在黏族御部眼里,玉翠灵巫就是一个装饰品。但是,随着渐渐合力处事,黏族御部越来越发现:这竟是他们不断在战斗中,有所斩获的关键。
黏族御部一纵铁骑环绕在玉翠灵巫左右,不断奔腾着。
那些步辇已经调欢的马匹,烈性而不羁。这些直接被掳来,就被黏族御部强行使用的野马。
并非是用来驯化的,而是被玉翠灵巫口咒法相——疯狂驾驭的载体。
是的,玉翠灵巫加持在这些野马身上的法咒,就是疯狂衍化放大的张力弓。不是控御,而是烈性激化。
是的,一个御部精威征服不了一个赛音呼汗,显然难以拥趸驾驭整个黏族的威风。更不要说立威昭法了。
一匹匹放任的野马在旷朗的大地上飞奔。一匹匹烈鬃飙焰,势如风火。
这些野马困在御部铁骑的中间。烈性受束,更像泛滥泄堤的洪流。昂扬不竭的凶性,猝发蹄朵风雷,不断地撞击黏族御部环绕壁立的岸堤。
那些烈性野马,本来一念求生,渴于在堵截中撞击逆力——奔突而死。执著的烈性就是一把把狂虐般杀戮的刀。
任何堵路之物,都是它们渴于以浑躯之力——夯击的块垒。
黏族御部顿时一片奔突。此时此刻的他们虽是铁骑。而手中却不执刀剑。
是的,这些御部就是白手作戈,来强御眼前的困兽之斗。
御部铁骑身形陡峭,与驾驭的马形成——浑整一具力道饱满的铁弓。他们攒力如刀,让整个铁骑同样变作杀戮般的钝器。
过于强盛的力量,让他们极致的夯击,化生出一道道暴厉、残断的狂风。
突突突,响彻大地的惊雷,仿佛猛烈驱驰中狂颠的辎重。
偶尔,野马被御部铁骑撞击,溅射而出的血肉,痛颤迷离,薰腥肆荡。
空间,犹如颠翻着巨浪的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