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一章飞梅之阻
墨寒山在风烟中，寂静而立。
罡斗煞星看着墨寒山手压钢锐之气。本来，星步搬动凤翎山乾坤法相的位移，强化星钩风的棱廓。
但是，惯于精析法相的墨寒山一颗心，已经在秋寒的律令中，凝实成质。
罡斗煞星从大化中采撷的形格境，在墨寒山此时的眼里，就是秋意装饰成的风景。在他一颗质定的心里，依然就是轻薄易脆的饰物。
墨寒山知晓：以秋煞从一颗心上剔掉衰减着的装饰，正是罡斗煞星此时刻意捡拾到的法相手段。所以，不经催刃，墨寒山就足以钝击。
但是，墨寒山还是非常惊诧：好久未见，罡斗煞星摄形的一颗心，就紧紧地跟随在自己一颗心的后面，这一点，还是让墨寒山不寒而栗。
之前，他从不把罡斗煞星放在心里。这一次，他却看见：罡斗煞星手段无常中的屡屡翻变。
罡斗煞星好不慌张地隆起两只手，放浪形骸那样活动了一下腕关节，平淡道：“形尊，你可看好了。我手里拿的仅仅是造化的风，而你，手拿的是一把剑。”
墨寒山直指罡斗煞星，“你要清楚：你只配三尺剑的长度。”
“……”罡斗煞星震怒，口齿仓促形变，说不出一句成调儿的话来。
墨寒山早就看出：罡斗煞星能够再一次来到凤翎山，肯定胸藏看不透的法相暗器。
罡斗煞星在透视他，他也在洞透罡斗煞星。没有携众逼仄，说明罡斗煞星自有内敛的心机。一直以来，他就是把墨寒山当作试金石。
罡斗煞星清楚：墨寒山解不开的法相，江野七宗也很难破解。在心里，他早想要给七尊制造一件箍法的工具。
墨寒山静静地看罢罡斗煞星一眼，似乎看到了那浑身错差扭曲得变态的神经纤维。
形格灵犀的凤章即便未曾显化法统，敏动的触觉，已经从罡斗煞星变迁不拘的姿态，感受那种掩不住的烈性。
有时，忿心是因为看见别人愤怒的形状，转嫁的。
此刻，墨寒山被秋风粹尽虚饰的心，更加冷清和自控。
他敛剑入鞘，看着被怒火缠绕的昂斗煞星。墨寒山的冷静，反而让罡斗煞星更加震怒。
墨寒山似乎更不愿沾染这个被怒火燃旺的人。他转身走开。
一直以来，隐着无尽机巧的罡斗煞星，总把心灵意识变成一件灵活搬迁的工具。
偏偏在墨寒山面前，根本没有成显过一次。
罡斗煞星拔足腾空，仿佛踏动天庭雷霆的机关。四肢迸乍，仿佛一团突然溅射的鲜艳血滴。
“墨寒山，我让你逆着我走。”罡斗煞星暴吼道。
罡斗煞星凌空盘动四肢，蹙变。
精致锐化的风骨朵，丰隆膨大的旋转中，风骨朵越缩越小。仿佛一道强烈旋风中，沿离心圆的切线，抡飞的一枚黑色石头，锐直砸向墨寒山的脊背……
空间里，混沌的风，仿佛一块巨大的幕布，无垠旋转的白风，旋转了整个凤翎山，旋转了整个乾坤。
而那块黑色的石头，仿佛统御风幕的中心。
时空里，旋着旷大得快要看不见的一具摩天轮的轮转。
大地上，摩擦过秋草的风声，在各种有形的物体挫折的形状上，划出锐利破擦的辅音群。浑音聚集，交相叠韵。狂饰诸多折变的鸣声。
整个凤翎山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了。
所有有形的物体上，响动的怒号，比风的形状更骇心。
无状风任性揉搓空间，形成模糊浑浊的旋转，乾坤似乎形变中快要被蹙结一个成形的椭圆。
次第多叠的混响，摧奋最后重浊的一声崩裂，罡斗煞星从模糊的空气里显出形状。
罡斗煞星旋腕一蹙，收束了风幕。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墨寒山，而是跌落在地的梅金小僮。
梅金明亮的眼睛对视着罡斗煞星，微微抚动随呼吸起伏的胸膛，就像驱赶落淀在身上的疼痛感。双眸中潋滟着渐渐发红的烈性气息。
墨寒山反转身躯，走近梅金，缓缓蹲身，谨心中带着轻微的质问，道：“我命令你来这儿了吗？”
“没有，尊者。”梅金说罢，微微收敛了双目中快要喷薄燃焰的杀气。轻轻低头……
“既然如此，却要来，为什么？”墨寒山口气变得肃然。一字一句从口齿清晰流动的风声，似乎也历历可辨。
“不知道……”梅金垂落了愤怒的目光，喉咙迷糊地发出极不情愿的回答。双眸一抖，弹落两颗泪滴。
“你知道！”墨寒山更冷地说了一句。
梅金忍疼从地上自行站起，扭头，猛地看罢——冷清得颜面发黑的墨寒山。带着仓促间放大的哭泣，化作一道金光，飞向屋舍前的梅树。
罡斗煞星依然带着忿怨。
此刻，他摄形的石头真正要敲击的就是墨寒山。
显然，刚才的石头并非致命之袭，只是他不愿背袭墨寒山，想要激怒墨寒山。所以法相不甚。
可是，那枚法相石头敲中的却是护驾的梅金。
然而，在墨寒山心里，罡斗煞星砸在梅金身上的石头，似乎比敲在自己身上更疼。
墨寒山强忍怒火，执意问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江野上都说，你的凤形法统不是一颗本性心炼的。而是被各种法相催生出来的。所以，我无非想来试试真伪罢了。”罡斗煞星低徊游弋的目光，看了一遍墨寒山。
墨寒山知道，惯于心机的罡斗煞星，依然有着不会轻易变向的目的。其实，就是要在自己身上穿凿法相。
果然，不等墨寒山出手，罡斗煞星催奋的手脚，蹙结着轮盘大的风陀螺，嗑来。
墨寒山看着罡斗煞星摄形的手脚，感到：罡斗煞星刚才催生风骨朵后，并没有彻底卸落——内息一直加剧的法相手段。
迷离嵌在动作中的星步，墨寒山却能够辨鉴出形状来。
他有种隐约的感觉：风陀螺里有质感硬挺的棱锋。
是的，罡斗煞星每次到来，从来就没有让墨寒山省心过。
他似乎一点点刺痛墨寒山的铁钎子那样，不断寻找墨寒山法相的轮廓断断续续的线条，来寻找罅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