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四章飞霰风
空气因为一个呼吸起伏的形状，仿佛渐渐荡漾起酷烈的风声。
实际上，是因为时空间骤然变得静哑了。静态中突兀的亢奋，波晕一样散荡在空气中。
鸿泰完全能够感受到：那种从一种原始野生状态放大的力量。就像旷原上肆拔烈性纵驰的狂马群，万蹄之下隐动的洪涛，从大地涌起，并带着锐意飒划的风刀。
感觉带来不堪想象的惊诧，让鸿泰不由勒紧手中控马的缰绳。
环伺之阵外，一个个屈折张弓的手脚，满弧之力，一眨眼潜伏着多少灵动奔突的锋利。
单纯力量的杀戮，只能执意强化简陋的心，缺少厚重与韧劲。
鸿泰端直看向豁尔古叻精铁一样的劲猛姿态，从身形潋滟的气势上，她心里道：“今天，恐怕你不一定就是他的宗！”
其实，鸿泰出现在豁尔古叻视线中的那一刻，他已经感觉芒刺在背。沙场上频繁对峙中，鸿泰破阵比赵老将军更让他感觉棘手。
虽然，御部曾经刀伤过鸿泰，那也是因为玉翠灵巫的蛊火。
长久边关之战，其实，在相互的刀戈中已经掩埋了积怨。
豁尔古叻能够从鸿泰的目光中，感受到那种逼意。更能够感觉到：那种灵敏目光辨鉴瞬间机巧的穿透力。
说真的，他心底恨不能一刀劈了赛音呼汗。但是，他在空间里能够隐隐感觉到：那显然就是自己一口啃不下的骨头。
当然，此刻，他异常忌讳有人会触动自己的局，哪怕被看到。
豁尔古叻看着环箭强控下、停滞手脚的赛音呼汗，缓缓收势。
他走近一眼不眨、看过来的鸿泰，道：“梅勒泰人，你记住：你站着的地方是大郡国。我站立的地方不是梅勒泰。事随境迁，我杀一个赛音人，梅勒泰人根本不用眼疼。”
然后，他缓缓抬刀，毫不客气地指着鸿泰，警示道。
鸿泰兜兜马缰，将马头摆正，平静而不屑地道：“不过，我微微提醒你：你比他少一颗心。”
“少一颗心？比他？笑话。”豁尔古叻用刀指向赛音呼汗，刀势仰上一抖。
唰！唰！唰……
环箭内，又出现一轮弓箭手。
可是，就在阵变的同时刻，不曾看清赛音呼汗粗鲁出手的动作，就见赛音呼汗带着野性把握时空感的技巧，敏捷攒射得比箭更快的两只手中，正拎着两个人。
从衣饰上看，显然就是豁尔部。这些靠近赛音呼汗、还没有来得及收刀搭箭的铁骑，已经被扯下马匹，仿佛两块被轻松拿捏的肉泥。
豁尔古叻登时震惊。他看着赛音呼汗双目中冷敛的光，似乎比眨动更让人感到恐惧。
是的，就在鸿泰驱马看见大地上风云骨突的形状，她明显感觉到风蟒狼烟中、不确定奔窜着——流离飞石状划掠的刀子。
这些零星夹杂的锐凸，就是因为裹在风中一个黑色粗暴的影子，仿佛人马丛中隐约、神秘闪烁的幻觉。
她完全能够凭借直觉感受到：那种敏捷手脚接近野化暴躁的烈性。
所以，刚才，她对豁尔古叻说的，并非一味凭情任气的话。
被摘落掉主人的两匹马，荒凉流风般无状奔竞在阵局中。其中一匹马，自救般奔向赛音呼汗手控的那个主人时，只见赛音呼汗厚重铁石般踏掳的脚步，奋力冲向马背。
驱驰中，被看不见的力量压低、缓缓落辇的马背，不等调谐中再度隆起，赛音呼汗已经跨上马背。
托载着三个人的马匹，不经跑出太远已经轰然塌地。
豁尔古叻看着被撞散的阵，毕竟不敢发出箭令。因为在他的眼里，他恐惧：逼急的赛音呼汗，真会把豁尔人变成——两根抽击猛攻中的皮鞭。
豁落走出马阵的赛音呼汗，看着零零散散蹙结在自己身后的赛音部铁骑。将拽在两手的豁尔人很响地抛弃在地上。拍拍两只带尘的手。
鸿泰这才长舒一口气。
原来，他就是逼仄豁尔古叻放逐被豁尔部、红敕令、白敕令控箍的族人。
仿佛放逐马匹一样，赛音呼汗看着赛音铁骑全部撤走，刚要转身走向自己的马匹。空间里响起一个飘动的声音——
随着声音，空气里弥漫着黑色中闪烁火星的风烟。
这，不就是黏族祭祀的风烟骨朵吗？从图朵、十巫，玉翠灵巫，这种薰染着浓暗颜色的风，就像加饰铁骑威风的旌旗。
哗然惊变，豁尔古叻与众铁骑仿佛是被烈风压低的高草，忽而再次挺起一丛丛旺生的姿态。
“他是长在族土中一根凶腥的孽草。这一次，你放脱了的是狼。那么，下一次，他就是主动噬血吞肉的虎。”
鸿泰却发现：走出马阵的赛音呼汗，凶悍较力的铁手没能拿两豁尔人寻事，看来心思不昧。暴烈性情下竟有难得的方寸。
“但愿这个狰狞的可怖者，这是一根旺马的高草。”鸿泰不禁低头，心里警觉道。
不过，当她听到玉翠灵巫的声音，不由心生震惊和愤怒。
天空的风，拖带着火星明灭的灰暗烟篆，就像祭祀祷辞嵌满——扭变时空形状的咒。
鸿泰忽然痛苦地将头落下，抵在马颈上。她有点难过：自己亲眼看见巫火薰染的样子。因为，即便自己曾战胜过玉翠灵巫，但是偶尔会被猎伤。
这种落淀在心中的隐疼，想起来就是一场噩梦。
“赛音部的野人哦，你倒是快点逃啊！不要等到连你自己的马匹，都会变成宿敌……”鸿泰心里焦急起来，不断抓动铁矛杵的手颤抖一下。
随着刚与柔辅音交叠不可知的拼接、连缀，音丛里散发出来的陌生呼吸，粘附着空间里那些很容易变得执着的念头。
灰暗的烟拢在赛音呼汗的身边，烟篆肆张的形状，就像各种恐怖形变的脸。
大地上，再次响起奔突的马蹄声。
豁尔古叻统御的豁尔部、红敕令部、白敕令部，铁骑飞扬中，屈折奔动的棱角，连马匹都好似形变中带钩杀戮的铁戈。
这些被时空无形加密的铁骑，谐动精铁脆亮、发寒的响声，迎风翻动着萧杀衣饰的折叠，显出森森厉气。
一个个铁骑仿佛环绕流淌的冰河，在空气中划现一根根冰屑飞霰般的线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