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们上学吗？”
“上学...不上啊。”
“那么，做什么呢？”
“嗯...在家。”陈梓昂扳着手指，说，“磨面。”
“磨面？”
“就是把袋子里的粗糠磨成面粉哦。很累的。”陈梓昂说。
“除了磨面呢？”子成似懂非懂，又问。
“嗯...敲石头，或者有时候偷偷跑出来玩啊。最远的时候跑到伊水去看天。”
子成这才想到，这里是看不见天空的。
穹顶之下的光与暗的交替，似乎逐渐就能习以为常。
黄小宇回来了，带来了新的布的衣服、裤子，甚至还多带了一块长布。
他把这些东西藏在一个小包裹里，一路上偷偷过来，显得有些兴奋，把包裹递给子成，显得有些豪气：“赏你的。”
“谢谢。”
“怎么不换上呢？”
子成说：“好东西嘛，总要等到最好的时候。”他想着，那个肮脏的洞穴，流浪者的巢穴，总归还是要回去的，宁愿穿着破旧的衣服，不会心疼。
在不知不觉中，子成拥有了他从未有过的一种思维：节俭。
但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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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流浪者的洞穴中是下午，子成差点没找到路。从红堡（从黄小宇那里得知了红色囊袋的名称）中出来，向外围走，东西南北的方向也搞不太清，只是依稀记得路口。
从旋转楼梯路口下来，左转的路口穿过红堡向外走，是赤气洞穴；右转便到了大路，有三条分叉口，中间那条是最开始的时候从陈梓昂家里下来的路，另外两条路各通向一个方向，当时子成漫无目的地走，也不知道是哪里。
还好子成对于认路来说有一定的天赋，尽管最后在七拐八拐的洞穴里绕了一阵子，但最后还是找到了之前的那个洞窟。
那令人作呕的味道、潮湿而阴森，让人不想踏足，然而子成还是走了进去。
里面只剩下了几个人，其他人不知去向，留在洞穴中的人其中有一个是那个瘦骨嶙峋的老头。
他紧紧挨着墙，身体蜷缩着，像是一个弯曲的虾米，轻微地发抖着，听到有人的动静，转过头来，苍老而不洁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明显的衰败。
“你病了。”子成有些不顺畅地开口。
老人看了子成一眼，眼神中有难以遮掩的痛苦，但是因为疲倦又闭上了眼睛，缓缓动了一下头，似乎是在点头。
子成靠着墙壁坐下，洞穴里似乎还有他先前说话的回音。
空气中似乎有一种滞涩的感觉，让他有些难安，那个老头躺在地上，像是一具尸体一样。
想要离开，却总觉得心中难捱。
总之是坐立难安。
他的心中似乎有这样一个声音：你不应该对此视而不见。尽管眼前的这个老头跟自己毫无关系，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仅仅是因为他此刻很痛苦。
终于，子成实在难以忍受，终于站起身来，打开包裹，将里面的那块长布拿出来，走向老人，然后弯下腰放在他的身边。
老头闭着眼，先开始还没有察觉，只是听到有动静，缓缓地才睁开了眼，看到了眼前放在地上的长布，然后又转动头，看了看子成。
“你...你的？”他虚弱地说。
“给你的。”子成说。
老头嘴唇动了动，然后伸出手去，将布摊开，然后裹在身上，又用手拉了拉，让它紧紧贴住，却更显露出他的瘦弱。
“你从...哪里来？”老头并没有道谢，却似乎因为子成的举动，而开口主动说话，尽管声音虚弱，“你不属于这里。”
“我...”子成犹豫了一下，说，“我从扭曲森林的另一边来的。”
“哦...深海吗。原来...是这样。”老头说。
子成惊呆了，一下子猛然站起身来。
“你知道深海？！”
“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老头又缓缓地闭上眼睛，“神秘之地。你是放逐者？”
“放...逐者？”
“不是？”老头又睁开了眼睛，深深凹陷的眼眶显出难以形容的衰败，“就是那些不能掌握神之力的人，不逃出来，就会死。原来你不是。”
“神之力...就是行力吗？你的意思是...”子成喃喃说，“那些不能掌握行力的人里，有人曾经逃出深海过？这是真的吗！”
老头不说话了，似乎是陷入深深的疲惫中。
子成却仍然不死心，问：“这些人也是逃到这里吗？那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老人咳嗽了几声，挤出几个字：“遗忘...之都。”
遗忘之都...
子成愣了一会儿，然后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来存留的一个馒头，塞到老人怀里：“你如果还需要什么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弄到！”
此时老人还是那个浑身破烂羸弱而瘦削的流浪者，然而在子成的眼中却仿佛变得重要而神圣起来。
老头仍然在咳嗽，怀中的馒头掉到了地上，过了一会儿，才伸出有些颤抖而苍老的手捡起来。
速愈术…然而完全没有木行，又怎么可能施展？子成有些焦急地想。
到现在为止，竟然没有在这个地底世界里看到任何动物植物，仿佛一切都是一片荒芜一样，又该到哪里去寻找速愈术所必须要的绿色生机呢？
对了！
子成突然想到了一个名词——伊水。
那是子成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个可能存在这样的生机的地方。
他一下站起身来，对老人说：“你等着，我有办法能让你好起来。”说完便冲出了洞窟。
刚到洞窟外的路口就撞到了胖男人，子成停住，急问：“你知不知道伊水在哪里？”
胖男人不知道刚从什么地方回来，穿着破旧肮脏的衣服晃啊晃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破了大洞的布袋子，看到子成着急慌忙地问，上下扫了子成一眼，发现他多了个布包裹，说：“干嘛？难道是你想通了，准备跟我一起弄它一番‘事业’？”
“你知不知道伊水这个地方？”子成丝毫不理会胖男人说的，再次问。
“我知道啊。知道又怎么样？”胖男人一副悠闲不在意的样子。
“那么，那里有没有植物？我是指，活得生长的那种。”子成追问。
“你小子是不是傻了？整个东依唯一的青麻种植原，你问有没有植物？真是逗死我了。”胖男人说。
“那么，在哪里？”子成说，“我非常急！”
“我知道你非常急，但是关我什么事？”胖男人满不在乎的说，“我有告诉你的必要吗？”
“你！”子成有些愠怒，“早上难道不是我救了你？你这人为何一点不知恩图报？”
胖男人冷哼一声：“早上？如果不是昨天晚上我好心收留了你，还带你去，有你什么事？恐怕你还在街头流浪呢！”
“你不说是不是？”子成咬牙说。
“别问，问了就是不知道。”胖男人说，“小子，你还嫩着呢。”
“好！我现在就把你那条偏路公之于众，让整个大洞窟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子成扭头就要向里走。
胖男人愣了一下，然后一把把子成拉住：“你疯了？他妈的，脑子有问题是不是？自断生路？就你这种人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嗯？我看你早该被人弄死了！”
“你说不说？”子成转过头来，抬起被胖男人抓住的手臂来，神情坚决。
“行…算你狠。”胖男人说，“但是我告诉你可以，你也得告诉我你去干什么。不然你就猜我说的是真是假就完事了。让我猜猜…你想去偷东西，对吧？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有这样的技术，不可能能克制住自己的，人嘛，就是这样的…”
子成愣了一下，偷…如果说这里的观念与深海的，完全不同，如果说野外的东西不是属于所有人占有的，那么自己是否真的就变成偷了呢…
胖男人看到了子成的表情，哈哈大笑：“看我没猜错吧。哎呀，你早说嘛，有这种好事，哪能忘了你老哥我呢对吧，走，我们一起去！”
子成脸稍微扭曲了一点，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先声明一下，我不是去偷东西的，我是为了救人！”
“行行行，知道了。”胖男人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其实我也是为了救人，要不是为了把我自己救活，我才懒得拿这群东依乡巴佬的东西…”
“我跟你说啊，老哥能看的出来你对东依这个地方不是太了解。但是老哥得提醒你一句，伊水那个地方，没去过的人去看看风景还挺不错的，但要真说到富，还是高岩山富啊…高岩山你不会不知道吧？就是我们早上去的地方。要不我们还是改去高岩山吧？”胖男人絮絮叨叨地说着。
“少啰嗦！”
“好好好，你有本事，你厉害。我不说了！行了吧。我要是有你这种本事啊，我早就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了！呸呸，说错了，我要是有这本事，我就根本不会到这破地方来！真他妈晦气！…嗯？你怎么不说话？”
“少…啰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