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在前方甬道地面上的白色灯光,因为震动的关系,随着波峰与波谷的变化开始来回晃动,原本平行的两条直线,现在开始出现交叉重叠的片段,错综复杂,相互交织。陈恪言突感一阵头疼,视野跟着灼烧起来,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燃烧,这个感觉他似曾相识,他的头很痛,每一根神经,似都在遭受高压电击,大脑开始缺氧,思维跟不上感受,大脑就像后背着火的野马,肆意奔腾,不知道要去向何处,紧跟着,陈恪言感觉四周开始旋转,“是刚才药物的作用吗?”,他这样猜想,但却没有人跟着附和。
陈恪言停下脚步,半蹲着好让自己休息,身前的陈越这时推开一扇铁门,从外看去,里面是一间空旷的更衣室,但正前方奇怪地立有一大块空缺的墙壁,陈恪言起身跟着走进去,他看到这件更衣室内有两排摆放整齐的铁皮衣柜,每个紧挨着的衣柜上面都会贴有一个名牌,上面注有手写的名字。
他下意识的看向左边的名牌,上面用清秀的字体写着“李敏奚(May)”,陈恪言很熟悉这个字体,更熟悉它写下的名字,他楞了一下,顺手打开衣柜的一扇门。
柜门被打开,陈恪言一眼看到,在上层整齐叠放的女士衣服上有一本很眼熟的笔记本,他伸手拿下,打开一看,顿觉脑后一阵凉意,刚才脑海中的燥热似已经消退并蒙上一层冰霜,笔记本的第一页有一段不同的字迹,“......你确如五月的阳光一般......”这段话,陈恪言再熟悉不过。
他又扭动已经僵硬的脖子看向右侧的名牌,那里用工整的汉字书写着“张冉晴”。他睁大眼睛,再次确认,确实是自己妻子的字迹没错。
于是他一个健步冲到陈越面前,再次怒吼道:“混蛋!你究竟做了什么?!”
“你会知道,很快。”陈越没有抬头理会愤怒的陈恪言,而是继续专心低头操作手腕的系统面板。
这时,正前方墙壁空缺处的照明灯,突然亮起,与后方接通形成一个“丁”字型的管道,紧接着大量的水流涌进来,管道开始逐渐变得透明。
随着液体的涌入,管道内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液体中一点点开始渗出弹珠大小的气泡,淡蓝色,气泡簇拥着你追我赶,很快就充满管道的所有空隙,管道的内部空间跟着也转换成淡蓝色。慢慢地,气泡的群落开始移动,分裂成不同形态,呈现出结构转换,陈恪言注视着这变化,而眼前的景象开始把他的惊异成倍数地放大,随着气泡形态的异化,管道内开始出现紧密排列的一整排人体,他们的躯干就在淡蓝色液体气泡中点滴演变出来,最初蜷缩状态,而后伸展开,出生,生长,幼年,青春期,成熟期;粗略的面部轮过,眼睛、鼻子、耳朵、眉毛、嘴巴,慢慢精细,五官分明,展示出李敏奚的模样。
“天!”
一声惊叹,陈恪言松开陈越,专注地盯着眼前不可思议的画面。
“朵拉,连接二号实验体。”陈越用语音唤醒人工智能助手。
“陈越先生,抱歉!因规则设定,朵拉现在需要优先执行最终唤醒程序,无法连接二号实验体。”
“没时间了吗?”
陈越突然变得焦躁起来,接着加快操作面板的速度,在接连飞快的敲击后,管道上方被接通,成为一个“十字”型通路,接着,大量淡蓝色气泡开始在上方汇集,又一具女性的身体逐渐显露出来,这一次,陈恪言惊诧的瞳孔中逐渐浮现出张冉晴的模样。
“冉晴?”
陈恪言朝天空放声发问,他不确定那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妻子,但妻子的模样他怎会不熟悉,多年的寻觅,从京城市出发,经历祁连山脉、阿尔卑斯山脉、安第斯山脉、红海、地中海、太平洋、塔克拉玛干沙漠、撒哈拉沙漠、亚马逊丛林,再到七大洲的各大城市,陈恪言曾经预想过很多找到张冉晴下落、或者不幸遇难后尸体的场景,他害怕有这一天,却不曾放弃。但现在,眼前的现实场景中,他却无法分辨这是真实还是虚幻,也不知道自己应感到欣喜还是害怕。
“我找你到这里,是为了救她。”
陈越轻叹一口气,后回过头,神情克制地对陈恪言说。
看着陈越的脸,陈恪言从平静的水面上读不出任何波澜。
“冉晴?冉晴她为什么会在那里?”陈恪言开始整理几年来寻找妻子的点滴线索,但却很难找到什么能与眼前场景发生关联。
“白鹦鹉。我最初加入白鹦鹉是为了救她,但当我了解清楚全部计划后,才终于明白,世界上能救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陈恪言。想来也是可笑!我用全部换来的,却还是需要你来拯救她。”
陈越微微扬起下巴,用格外平静的语气讲完这段话,然后低下头,继续操作,密集的几声碎裂,一具透明密封舱,从墙壁的空缺处浮出,它缓缓移动到陈恪言面前,一声气压的啸叫,舱门随即打开。
“好了!现在轮到你来偿还,来偿还她这么多年的委屈和心酸,来偿还所有的孤独和泪水,来偿还她为了保护你,在这里躺到今天。”
一股压抑在心底许久的力量爆发出来,陈越咆哮着双手将陈恪言直接推入舱内。还没有反应过来,陈恪言就已经被舱内的液体呛入呼吸道而无法呼吸。他挣扎着想要爬出,但是他无法对抗舱门合上的力量,只得不停用肘部敲击,却注定只是徒劳。
“咔!”
舱门上锁的声音,陈恪言逐渐缺氧浑浊的视野里可以看到,陈越平静的面庞上一支红色眼睛正在瞄准自己,像祭司凝视祭品。
密封舱开始缓慢浮动向墙内移动,陈恪言视野里的灯光已经开始逐渐变暗,他挣扎着望向四周,发现自己此刻距离妻子的距离开始逐渐趋零,但其他的一切全部开始模糊,水中忽明忽暗,看到房顶一阵晃动,同时前方有一扇门,正在被打开。
密封舱慢慢停止移动,陈恪言惊觉四周的液体开始减少,急忙将头伸出水面呼吸,慌乱中他看到更衣室门外有一个瘦小的身影,而陈越手里的操作面板掉到地上,人也退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