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好冷。”一个穿着褐色制服的瘦高个双臂蜷缩着说道,一张一合的嘴中喷出一蓬白雾,在同伴的火把映照下,闪着金色的光,“这个秋天真是见了鬼是不是?”
“你少说两句。”同伴将瘦高个伸向火把火焰的手拍开,“认真点,还在巡夜呢。”
“哼,这么认真干嘛?”瘦高个悻悻地收起有些僵硬的冰凉的手,“你说,要是你杀了人,难道还会留在哪里吗?正常人早就跑了吧,何必还这么大张旗鼓地巡逻!连晚上都不能休息……”
“那可未必,那么残忍的手段……未必是正常人……”
哒哒哒,两双靴子踩在干净的路面上,发出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回响,只是在这四下空无一人、两排房屋门窗紧锁,甚至连一丝灯光都没有的街道,显得颇为寂寥。
“欸,听说……”瘦高个看同伴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地凑过去,小声地询问道:“听说你亲眼看了案发场景?你还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
看同伴沉默不语,瘦高个更加兴奋了,“说说嘛……”
“萧城主早就下了封口令了!”那人相当坚决,当即拒绝。
“城主?他能干什么?”或许是四周无人增添了他的胆量,瘦高个说得唾沫横飞,“城主一句话,咱们下人就要跑断腿,天天正事不干,就会讨好上头……一听说猎魂森林兽潮的事,你看他的脸色,要不是武魂殿的人还在,估计早就开溜了吧!这样的人,私底下你还听他的?”
“嘘……噤声!你不要命啦!”瘦高个的同伴连忙制止他的抱怨,手臂往左前方毫无亮光、黑漆漆的府邸一指,“那可就是城主府!你声音那么大,万一要是被听到……我们两都得倒霉!”
瘦高个情绪立刻没有那么激动了,声音也小了不少,只是仍有些不服气似的咕哝道:“有什么好怕的,你还不知道,城主一家肯定早就睡了,哪里听得见……”
“你不怕,我还怕呢。”同伴没好气地说,“谁说城主会听见啦,这个时辰肯定早就睡了,我的意思是,万一他家看门的那个老头儿还没睡听到了这么办?”
“嘁……”瘦高个没再反驳,紧了紧身上穿的单薄制服,闷头向前走,“天杀的黑心城主,连军服内衬都缺斤少两……爷爷我在外面巡夜这么冷,他倒是老婆儿子热炕头,老子骂他一骂都不行?”
“唉,最近这两天确实冷得反常。”手持火把者快步向前追去,跑了几步或许是有些累,喘了喘,仰面看天,不由地感叹,“连月亮都被遮住了啊。”
两人走了半晌,无人的街道再次恢复了寂静。
黑暗占领着那儿,在渐渐远去渐弱的对话声中,在漫天星光的照耀之下,一团纯粹的黑暗仿佛是一摊粘稠的黑水在不起眼的墙角缓缓蠕动,很快一个人影便突兀地出现,就仿佛是从那不可名状的黑迹中钻出来的一样。
不,这样描述并不准确。与其说是“钻出来”,倒不如说是那东西自动组成了人形。
那人满身都是黑液,即使是脸庞也同样如此,但奇怪的是,那人的视线好像完全没有被影响丝毫,准确无误地移——没错,就是移,因为那人的双脚诡异地毫无动作——向不远处的府邸。
没有敲门,也没有推门,那人就好像根本没看见铜皮包就的大门一般,缓慢而又不可阻挡地直接撞去。
“哧~”
门上的铜环首先接触到黑液,白烟登时升起,漆得光亮的金属便在大洞!这白烟中迅速融化了。
在这吊诡的腐蚀声中,坚实的大门居然被溶出了一个完美贴合那人身体的人形大洞!
那人速度不疾不徐,黑暗对他毫无影响,因为不论前方有怎样的障碍物,都无法阻碍他的前行,若是他扭头向后看,正好能窥见街道上的那个墙角。
“你来了。”
那人不知融化掉了多少树木花坛和墙壁,终于来到了一间宽敞的大堂。
一个披着血红色斗篷的人正坐在摆放于大堂当中的圈椅之上。几个人恭敬地站在他身后,地上则是一摊摊黑紫色已经凝固的血痂。
一道道相互交错的血红色绳子宛如蜘蛛网般占据着大堂大半空间,而其散发出的邪异红光,洒满了整个房间。
听到声音,那人顿住了身形,身子微微一躬,没看到嘴巴张合,嘶哑的声音便从他的腹部传出:“教主。”
“啊,你还是老样子。”坐在圈椅上的人面部深深藏在兜帽之中,看不清神情,语气听不出是喜是怒,“若是我在楼上等你该如何?你能上楼梯么?”
然而那人却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教主召我前来不是为了问我这点小事吧。”
“自然不是。”
一声轻笑,教主轻抬手指,满堂的红绳微动,刷刷刷地掉下来三个被缠得好像蚕茧般的绳团来。
绳茧甫一落地,立刻在地上扭来扭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红绳好像有生命般缓慢蠕动,在被称作教主的男人的操控下层层松开,露出里面包裹的人头,只不过身体仍然深陷在绳茧之中。
“教主,我冤枉啊!”其中一个拼命地挣扎,但在红绳的束缚之下,只能在地上仿佛虫子般蠕动,“教主,心棱真的是由藤魔保管的,跟我无关啊,教主。”
绳茧在那人的挣扎之下一点一点地挪到教主的脚边,痛哭流涕,“教主,您相信我,我小丑对噬心教、对您是忠心耿耿啊……呼呼呼~”
“那么,小丑,为什么只有你活着回来了?藤魔死了呢。”
“在藤魔祭祀村子时被一个不认识的魂圣给杀了,我说的……句句属实,教主,您……”
“你们两个魂圣还不如一个?不说抓住对方,连心棱都保不住?”教主直接打断对方。
“丢失心棱,死罪。”
听见那熟悉的嘶哑声音,小丑的鼻涕都出来了,“少主,少主,饶我一命啊,少主,我……我可是你……”
“心棱丢失,那就只好用魂圣的精血来重新炼制一个了。”少主平静地说,眼睛看都不看地上苦苦哀求的小丑,直接地说,“这里,不是正好有一个吗……”
“少主……”小丑眼睛大张,又转而看向教主,“教主……我……我有情报……对,我有情报能将功补过!我这次行动,发现了一个男孩身上有一股邪能的反应,比少主还要……呜呜呜。”
“好了!”教主厌烦地一挥手,红绳如灵蛇般应声而出,迅速将小丑的嘴巴堵住,使其一句都说不出来,“小丑的事先放在一边,先来跟萧城主谈谈这次兽潮的事吧,你说呢,萧城主。”
只露出头来的萧建满头冷汗,一张胖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地。
“我为你们大殿下刺杀亲王,可说好的报酬呢!”
“我……我只是个跑腿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的东西呢,为什么说好的东西没有给我!”教主拉长了腔调,“没有给我”四个字更是几乎一字一顿了,“雪清河想出尔反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