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歌脚下一滑,差点整个人摔倒。
泼妇?河东狮吼?
这家伙是对她有偏见吗?
沈朝歌更加卖力地偷窥了,她现在只想看看,那个说她的人是谁?
她可是个记仇的人,看清楚这家伙的脸,今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弄死他!
谈话还在继续。
经过刚刚那位公子的开头,席间的话题完全转了,都纷纷落到了沈朝歌身上。
“也对,你看看沈朝歌,哪有半点公主的矜贵,”这位接话的仁兄干脆直呼沈朝歌的名字,“那可真真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毛孩,性子顽劣得过分。”
“听说前一阵子,就因为她蛮横,好像还逼得太子凌迟了一位后妃的亲眷,那位后妃也受到牵连,落了冷宫,前些天还上吊死了。”
“呵,毕竟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屁孩,皇后死得早,也没人管着她,好好教养她,太子也对她放纵,甚至还在陛下面前包庇她,如今养成这么一副性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几个人越说越冲,门口的沈朝歌越听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她知道自己在江陵的名声并不好,背地里对自己的议论声也从来都是排江倒海滔滔不绝,可是要她本人这样子听起来,真的让人很难受。
况且,现在在听的,还不止她一人。
还有晏清。
那些人是这样子说她的,那么晏清呢?他又是怎么想她的。
晏清现在,正和谈论她的那些人坐在一起,他会不会心里也如同他们这般想她的?
沈朝歌在意的不是其他人,只是晏清……
她想听听晏清是怎么说的,可是全程 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无论是诋毁她的,还是维护她的,一句也没有。
她听着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试问古今,两国邦交,哪有公主还会逃婚,就她了不起,就她开先例,就因为她一个人,还要连累我宣和众多士兵受罪!”
“说到这里,我还想提一下,上次慕容小公子在赌场了捉了那么多人,没人能免刑狱之灾,就独她一人被太子提了出来!我看这宣和的刑法,是不用要了!”
……
一件接着一件,从她逃婚说到逃学,从她蛮横说到变态。
沈朝歌抿紧了唇,渐渐握紧拳头,额间紧贴着窗户,压抑着要强行冲进去撕了他们嘴的冲动。
就在这时候,里边突然又提到了:“只可惜了,太子殿下一世英名,简直就是要毁在她身上了!”
听到有人说到自己的哥哥,沈朝歌似乎再也忍不住想要上前的冲动。
说她可以,可是他们居然说到了她哥哥。
正要推门进去。
一直没有开口的晏清淡淡的声音突然传来:“各位,妄议皇族,是以下犯上的,违反了宣和律法……可别忘了,我可是刑部的,就凭刚刚那一席话,我是可以随时把在坐各位拉进牢里的。”
——“至少三年牢狱之灾。”
声音不大,伴随着晏清的微笑,扩散开来。
可一句话后,屋子里的声音忽而停了,屋里的人仿佛同时吸了口气。
沈朝歌愣了愣,止住了推门的动作。
晏清这…是在帮她说话吗?
少顷,才有微弱的声音问道:“晏公子,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透过窗户,沈朝歌看到那个少年在笑,嘴角是淡淡的笑容,淡得仿佛让人看不见。
他此刻在想什么?
沈朝歌不知道。
但是片刻之后,他缓缓握起桌子上的酒杯,浅酌微抿,似真似假地笑道,“假的,开玩笑的。”
六个字,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六个字,一个一个仿佛打在沈朝歌心中,沈朝歌莫名感觉心口处一阵寒意蔓延。
沈朝歌不忍再听。
她不知道晏清还会说出什么话来,或许是好的,或许是坏的,可是她不敢听了。
她想起和哥哥的那个赌约,晏清他……真的会选她吗?
她默默退了出来,神思恍惚地往楼下走去。
她迈着徐晃的步履,没有看路,下楼梯时,却猛地迎面撞上一个手捧菜盘的小厮。
小厮的菜盘被打落,幸好是铜器,碎不了,但是里面盛着的汤汁却全部泼洒到了沈朝歌的裙子上。
沈朝歌一个重心不稳,带着满身的菜汁,整个人滚下了楼梯。
“唔。”
这次她没有惊叫喊痛,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这动静太大,众人朝她看来,那小厮也急得一边收拾菜盘,一边朝她喊道:“你是不是眼瞎,走路不看路呀?”
沈朝歌缓缓站起来,揉了揉左臂,刚刚滚下来时,她是左臂先触地,现在那处还很疼。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讨价还价,整个人仿佛失魂落魄了一般,缓缓站了起来,想逃离一般跑出了这里。
江陵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她一身污渍格外显眼。她尽量往边上站,可是还在有源源不断地有路人回头,朝她露出奇怪的眼光。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好,她的脸上的伤还在,被包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遮住了半边脸。
别人看不见,也不可能认出她是谁。
不然,今天她可要丢脸丢大发了,那些此刻与晏清同席的人,只怕又要多一个谈资了。
她缓缓地朝皇宫的方向走去,由于刚刚甩了,腿还在痛,所以一瘸一拐的。
突然迎面又撞上了个人。
沈朝歌连忙道歉:“抱歉。”然后恍惚着绕道而行。
没想法那人却拉住了她,一件雪白的披风递了过来,“给你,遮住,就不显眼了。”
沈朝歌微微一怔。
随后,她伸手接过披风,还没等她说一声谢谢,那给她披风的人就已经转身,要离开了。
沈朝歌一抬头,心中一震。
她刚刚一直在神游,居然没有发现,给她披风的,居然是慕容筝。
慕容家的小公子。
曾经捉她入狱,在她身上处处挑毛病的慕容筝。
居然是他。
在这一刻,给她递上一层披风,以便她遮住身上的污渍。
沈朝歌想,着大概是因为慕容筝…没有认出被纱布遮住半边脸的她吗?
她看着慕容筝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人流中,逐渐握紧手中的披风。街上熙熙攘攘,不断有路人与她擦肩,走来,又走去。
她站在原地,心情复杂。
那一层洁白的披风上,仿佛还留有些许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