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的冬天来了,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天地苍茫,尽是雪白。
在沈朝祁继位大典的时候,天气才稍微晴好了一些。
这一日,沈朝歌披了一身高贵的鹤羽宫装来参加,纯白色的衣袍,上方铺满了鹤绒,轻飘飘分,仙鹤流云沿着她的袖子盘旋而上,翩若惊鸿。
她很少会穿宫装或者是礼服,她老嫌弃宫装又厚又重,穿起来又麻烦,但是这是她二哥的登基礼,比她爹还亲的二哥,她还是十分乐意给面子的。
心甘情愿地被按在梳妆台前化了两个时辰的妆,心甘情愿被绑了一个时辰的头发,然后又心甘情愿用半个时一层层套上那绣坊送来的十分名贵却难穿的礼服。
她眉间点了一粒丹砂,立在雪后初霁中,亭亭玉立得像从天而降的鹤仙。
登基大典又是两个时辰,宗庙祭祖,授印,接受百官跪拜,颁布年号,以及新添的律法……沈朝歌难得没有犯困,也没有早退,并乖乖地跟着流程走完了这一切。
她仰望着白玉阶最顶层的二哥哥,他终于登上了那属于他的位置。
宣和的帝王,最至高无上的帝王。
沈朝祁今日也是一身光华披身,玄色衣袍龙纹飘逸,鎏金冠冕之下眉目灼灼,贵气逼人。
远远望去,沈朝歌也觉得他二哥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了,他的身上多了一种气质,一种不怒自威,令人畏惧的帝王之气。
沈朝歌看着光彩灼目的二哥,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情感。
那种情感就好像骄傲地和别人炫耀自己拥有而别人没有的某个东西,就好像:“看,站在最上面受人跪拜的,就是我的二哥了,他平时对我可好了……”
但这种感情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只因为,她现在和群臣站在一处,是以一个臣子的身份的跪拜瞻仰君王。
随着大典进行,这一种情感又被另一种覆盖,沈朝歌心突然一咯噔,又想到:
他们此刻的身份:她是臣,哥哥是君。
沈朝歌的看着比自己高了几百个石阶的哥哥,突然想到:他们的距离,似乎有那么点遥远了。
他们似乎已经好些天没有说过话了。
沈朝歌微微有点失落。
那个从小照顾她长大,由于不放心,天天接她下课的二哥,终有一天,一跃成为了这天下的君王,海纳百川。
从此,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就再难把时间分给她了。
虽说她没有把家搬出皇宫,还是能和二哥日夜相见,但是…心底有种情绪好像不大一样了。
就好像这些天,沈朝歌从来没见哥哥一面,别说是和从前一起痛桌吃饭,就连说上一句话都难了。
沈朝歌用力敲敲自己的脑袋,在想什么呢?二哥本来就是这宣和普天之下的百姓的,怎么可能就只是她一个人的呢?
何况这些天,也是她自己没有主动去找二哥说话的,还能怪谁呢?难不成还要人家在忙中来主动兼顾自己的情绪?
只是她的心里,还是莫名有些难受。
他们,是生疏了吗?
可是……哪怕他已经登上皇位,他也是她的哥哥呀。
沈朝歌一直郁闷,以至于晚上的宴会,她没吃几口,就偷偷溜了。
冬天了,连路面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沈朝歌一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就到偏殿里将那臃重的礼服给换掉,换了身轻便的衣服。
之后无暇再欣赏那些酒宴的歌舞菜肴,她便带着花月,扔下一桌锦绣华席,独自穿过长长的宫道,回寝殿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