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陶村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因为这边盛产制作酒器的一种叫末陶的材料,来往客商习惯把这儿喊成末陶村,接着村民们也渐渐习惯了这个称呼,以至于很多村里人都不记得原来的村名,就在村西南头的一个最边角的位置,有一处极简络的院子,主人家一看就并非富贵人家,但却把住处弄的像模像样,用长竹劈开,用篾条绑成栅栏,还用几根圆木搭了一个入户的门廊,用篾片围了一小块花园,花园里只有一种花,鸢尾花,算不上难养的品种,也不见主人家养过其他的花。
主人家是八年前来到这边的,孤身二人,说是逃难来的,前些年,动乱不止,逃难的人逃到到这边也不算稀奇事,村里人只隐约知道他姓胡,大约40来岁,来的时候抱着一个骨灰坛,身边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据说是他的儿子,到了村里的没几天,就在西南角多了一个坟包,再过几天,又多了一块石碑,上面只有亡妻贺氏四个极简略的字,并非专门找石匠篆刻的,明显只是被不懂技法的人勉强刻上去的几个字,想来,也是一个苦命人,连找人打造一个像样的墓地安葬妻子的钱都没有。
好在这人会打造铁器,不时给村里打造一些农用的器具,这大汉待人和善,价格也还算公道,时间久了,村里人也慢慢地接受了这个外来人,都亲切地喊他老胡头,也没有村人来刨根问底,毕竟,在这乱世,谁家没有一两个伤心的故事呢?
小婉是极少的几个会到他家来的人之一,她是村子里唯一的酒铺老卢头的唯一一个的女儿,她之所以有时回来拜访老胡,并非是为了讨要什么铁器,而是这胡叔有打猎的本事,每隔一段时间总能弄来些野味,而他父亲也好这口,时不时让她拿些酒来换,一来二去,跟这大汉也算熟络起来了,这天,她又被他爹上赶着给他换野味来了。
进了门,小婉熟络地放下酒,喊道“胡叔,我爹他最近肚子里的馋虫又叫唤了,这不,让我来胡叔你这寻..”他话没说完,两个眼珠子滚溜溜地到处乱转,眼睛盯着墙壁上挂着的半支野兔直打转转。”
“好你个鬼灵精”胡叔笑恹恹地敲了她脑门一下,“我好不容易弄点好东西,全被你个Y头片子给骗走了。”
“也罢,反正虎儿已经走了,我一个人也不讲究这些,就拿去孝敬你爹去吧!”说到此处,胡叔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是的,当年他带来的十来岁的男孩就在去年也离他而去了。
“还是一点虎哥哥的消息都没有吗?”小婉皱了皱眉头问道。
胡叔此刻仿佛老了好几岁,神情变的怅然若失:”年轻人总是不甘于平凡的生活的,总盼着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由着他去罢。”
看到胡叔变得沮丧起来,小婉赶忙安慰道:“那虎哥也就是一时没想通,在我眼里,胡叔是有大本事的人,虎哥还是该跟在叔的身边,学些本事,再出去闯荡不迟。”
“我一个臭打铁的,哪有什么本事.”胡叔自嘲地笑道:“你虎哥离开我,未必不是件好事.”
小婉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不,胡叔,我看的出来,你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打铁匠。”
“哦,那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不普通的地方?”胡叔轻笑着说,眼神里荡起了一丝笑意。
“首先,胡叔的手,虽然看起来跟普通的庄稼汉一样粗糙,但你的茧子都是集中在虎口附近的,说明胡叔是个擅长用刀的人,换句话说,胡叔肯定不是普通的农户。”
小婉思考了一阵,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听到这话,胡叔楞了一下,但很快就又堆起笑容:“胡叔真没看错,你是个机灵的丫头,,罢了,也不瞒你,胡叔当过兵,吃过几年军粮,后来吃不了那苦,偷偷给跑了。”
“是这样麽?”小婉扑闪了一下眼睛:”那胡叔时不时能打到的野味又是从哪来的?”
“这没什么奇怪的吧,村里不也有其他猎户嘛?”胡叔淡然道。
“村里当然有其他的猎户,但他们都是相约到很远的葫芦山去打的猎,因为这些年战乱,附近的野味早就被打光了,而我留意过胡叔拿回猎物的时间,只能从最近的蛇山才能一两天就走一个来回,而那蛇山,不仅险峻难行,更是猛兽横行,普通猎户根本不敢上哪去。”
听到这里,胡叔眼里的混沌突然变得清澈,甚至,里面透出一阵杀意,但只短短一瞬就恢复如常,毕竟,他想起来,这小婉可以算是他看着长大的,绝不可能是那个人的人。
他眼神变得凝重,双手扶住小婉的肩膀:“接下来,胡叔告诉你的事,你一定要保密,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知道吗?”
小婉从没见过胡叔如此严肃的表情,只能愣愣地点了下头。
“胡叔我,之前在一个大人物那边当杀手,后来,知道了太多的秘密,那个大人物要杀他灭口,不得已,才带着儿子逃到此地,躲避那个大人物的追杀。”胡叔说的煞有介事。
“这件事,小婉姑娘一定要为我保密,不然会害了你胡叔的,知道吗?”
小婉赶忙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我谁也不会说的,就是我爹妈,我都不会告诉他们的。”
“好了,快回去吧,你爹该着急了,”说罢,胡叔把墙上挂着的半只兔子取下来塞到小婉手里,”路上小心着点。”
看着小婉渐渐走远,胡叔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是的,他又说了一次谎,他不是什么大人物家的杀手,他的身份,足以搅动整个天下,只要他愿意,但是,此刻,他只想在此终老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