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能会觉得,这房子确实该拆了,这么多不幸发生在这个房子里,拆了肯定就会好起来了当然,很多人包括王勇也这么认为。
但在眼下这种情况中,哪怕是再走进老屋去拿点什么东西,都巴不得找先生算一算这个时辰是不是会冲撞了住在里面的那些仙人板板,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尤其是肖瑶的状况不明朗,肯定得先弄清原委,不然这轻举妄动,谁敢保证不是在头痛医脚?
随着时间过去,肖瑶神情不再僵硬,但还是处于几乎昏迷的样子,对外界的一切信息没有反应。
后来,还被弄到我们那边李溪的医院里去做了一轮仔细的检查,对,就是车小明之前住过的那个医院。但各种检查下来,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身体指标上的异常,一切正常着呢。
是这个医院的条件太简陋了查不出来什么?王勇还电话我,问我能不能帮忙联系医院,过重庆来做个检查。
说实话,我觉得没有必要,西医这种检查都靠仪器,只要检查的项目差不多,在哪里做结果还不都一样?
但我还是把这种情况问了一下我的一个医生朋友。“大医院呢,医生经验丰富些,要不你把检查结果给我看看?”
我朋友看完资料给我的回答是,来重庆检查应该也没啥意义,这些检查指标都正常啊。他甚至问我,你确定这病人不是装的?
装?我没看到生病之后的肖瑶,但这显然不可能吧。
“你们去查查花树试试嘛,这种情况医生也说不出板眼来,用这种老办法说不定有用呢?”杨二这么给王勇说。
杨二这种德高望重的人,一般是不容易给人出主意的,因为他都担心这办法要是不管用,尤其是如果还有点不好的后果,会让人怪罪他,所以在他给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一再强调,这权当没有办法的办法。
经杨二伯这么一提醒的时候,王勇脑子中就冒出来了肖瑶妈妈说肖瑶小时候老说自己有个哥哥的那个话,就是啊,这个孩子会不会跟别人有点不一样呢?
尽管这个屋子里之前听说了很多不幸的事情发生,可自从他上门到这里来的这十来年时间吧,日子也还算安稳,怎么肖瑶一出现,就又接连出现了这么多怪异的现象?
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原来看起来年幼无知的女孩有些令人不安了。
所以,去找六斤ba观个花,查查花树,或者可以找到原因呢,反正现在肖瑶也像植物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用征得她的同意。
上面这些是我父亲转述给我的,我们常常在打电话的时候想不起嘘寒问暖,却总是聊这种张家长李家短。
六斤ba我印象很深,三公田的,我们那里翻过一个山丫子就到她们寨子上了,也就是李长军老丈人家的那个寨子。
这个六斤ba好像还是李长军老婆隔房的长辈,那在我们那边也算个人物,远近闻名,原因是她观花能够把一个人的前世今生,说得清清楚楚。
我记事的那会,我们两个寨子还属于一个生产大队,两个寨子经常一起劳动。六斤ba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妇,并未引起我的注意。
有一天,大家在隔开们两个寨子的那个山丫子上给包谷除草的时候,为了躲避正午毒辣的阳光,大家就躲在桐子树下歇凉小憩。
就在大家嘻哈打闹间,六斤ba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眼神就散下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大家很吃惊,是中风了还是中邪了?
人们有的把她扶起来给她掐人中,有的就在身边找来风药用石头砸碎了给她喂在口中,有的就站在旁边不停的七嘴八色指手划脚。
对了,我们那边无论出现任何状况,首先就要去找风药来吃,头痛腹泻伤经动骨止血中风无一例外。
这种包治百病的草药长得像有点像薄荷的样子,但不是薄荷,离开我们那边之后我也四处留意过,并未在我到过的其他任何地方发现。
中医上有没有这样一味药?风药我查过好像没有。是不是有这味药但是叫其他的某个名字?我也无从查起,也就无法确定了。
在我儿时的印象中,吃点风药基本上就百病消除了,再老火一点的状况,至少也减轻一半吧。
我这种印象的形成一方面是平时各种症状吃点风药都还似乎管用,但更大程度上就来自于当时目睹的六斤ba那次晕倒之后的情景。
风药进口之后,一些药汁顺着她嘴角一流出来,我就看到六斤ba死人一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并且一瞬间就挣脱旁人扶她的手站了起来。
我听到六斤ba开始唱歌了,唱的什么我听不清楚。
我看到她又跳起舞来,在绿油油的包谷林里自由穿梭。
人们显然被惊呆了,短短的不到一杆烟的功夫,大家从欢乐到惊慌再到惊讶,这确实来得有点陡。
我看是疯了吧?人群中忽然有人这么说,大家才反应过来,才想起来冲上去把六斤ba抓住,试图把她拉回家去。
疯了么?我当时确实并不觉得,我们几个小屁孩中甚至有几个就跑过去追着六斤ba跟她一起唱跳呢,就唱唱歌跳跳舞就说疯了,这有点太不科学了吧?
不过,就算真都疯了,其实也不算事,这种事情也见多不怪了。
但后来听人说,在那天六斤ba回家之后,情况就变得不寻常了。她不停的喝酒,醉得一塌糊涂了还是不停的要喝,喝完就叼上烟杆吧唧,看到人就露出幸福的笑容。
她原来并不喝酒啊,真变了一个人一样,甚至连别人叫她名字,她都呵斥别人,并说她不叫这个名字。
问她叫什么,她竟然说了一个大家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人的名字!
她说的那个名字叫什么我记不得了,可以肯定的是,她说的那个名字是一个死人的名字。
因为她这个情况传开之后,贵州思茅坪那边的一户人家就说,六斤ba说的那个名字,好像是他们家已经去世多年的老爹!
这家人不知道是出于好奇呢还是对老人的思念,就跑来看望这原本八竿子打不着、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六斤ba。
见面后,他们把他们老爹原来的那些事情拿出来问她,她竟然把老人家的生卒年月都说得一丝不差。
还一股劲的劝那人:“儿子,千万不要做割猪匠,这种戕害生命的事情,死后会不得好报。”
那个前来看望六斤ba的男人当时就痛哭着跪拜在地上了。
他说,他爹就是割猪匠,就是在帮人家割猪之后回来的路上摔下山死了的,这女人就是他爹啊,连语气都一摸一样!
这个事情没有少给六斤ba的家人带来麻烦,所以家人们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看起来正常一些。具体怎么办的也没有听说,总之也就慢慢好起来了。
平时依然是农妇的六斤ba,慢慢的在经熟人请托,她就会帮人观花查花树。
我不记得是给谁观花了,我曾经亲眼看见过,这确实是一个神奇的过程。
她以一种近乎唱的腔调,一一回答别人关于前世今生的询问——
她变成了别人想要询问情况的那个人了,在三界轮回中自由穿梭,在他的花树上自由上下。
每一个人的生命过程就是一棵树,枝枝蔓蔓杂乱无章。在生长的过程中,总是在不停的分杈,长出枝叶来,有些长有些短,有些粗有些细,有些枝繁叶茂而有些在你到来的时候就已经枯竭。
不知不觉,你就走入你现在所选择的这一枝上来,到达现在这个摇摇欲坠的位置了。
这时,你可能觉得另外一个枝头繁花似锦,可是那跟你之间的距离是无法逾越的,而且,你也没有了倒回去的机会。
只有下一世,你又像一只蜗牛一样再次爬上这棵树时你才有机会重头再来,只是那时,你已经不再记得前世的教训了,如果你有幸偶尔通过什么记录看到你自己的形迹,说不定你还要嘲笑这个倒霉蛋呢——
六斤ba虽然不能像捉一只青虫一样把你从危险的位置抓起来放到一个你艳羡的枝头,但时可以指导你在未来碰上的某一个分叉口,是选择左转还是右转更为符合你的预期。
六斤ba现在也七十有余了吧,如今该是什么模样?
观花可是个体力活,我记得结束的时候她从近乎昏死的状态醒来那虚弱的样子,连打听别人是否问清楚了情况的语气都上气不接下气,现在这个年龄她可还能受的了?
本来吧,王勇去给肖瑶观花,也就想看看是不是犯了什么煞之类的,好找人有针对性的化解这煞,好处理接下来的一些事务,可是,观花的结果却绝望的多,尽管很多情况他并不怎么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