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啦!杀人啦!”
凄厉的尖叫直刺地大堂里众人心神发颤,那账房、伙计、还有周遭其他来此买卖的人们,包括顾城许欢,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就在那尖叫响起片刻之后,从二楼踉跄着走下来一衣着鲜亮的公子。
顾城、许欢两人脸色一惊,这人却正是那贺芜贺公子。
只是他此刻却没有了之前那副淡定从容、高高在上的模样。他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嘴唇不停颤抖,眼神里满是惊慌,一只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捂着腹间。
自他捂着腹部的手掌往下,明黄色的丝绸袍子被染红了一大片,血水顺着衣摆“滴答~滴答~”地溅在地面上,拖出一条血线。
那账房回过神来,急匆匆跑过去,嘴里还慌张叫道:“东家,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我给您叫医师去吧。”
账房伸手去扶,然而贺芜依旧挣扎着用尽所有气力往门外踱,嘴里还不停说着:“有刺客!有刺客!去监天司找冯睢!快去!快!”
贺芜语调急促,嘴里大口地抽着冷气,每往前迈出一步,腹部伤口都传来撕心裂肺的痛,痛得他面目狰狞。
那账房不明所以,但架不住贺芜催促,来不及多问,也只好去寻那冯睢去了。
如此变故,顾城两人都有些猝不及防,那些不相干的客人开始慌忙离去,店里的伙计则大部分呆若木鸡,往日里他们都不敢正眼去瞧自家东家,故而此刻数名伙计竟没一人上前搀扶。
顾城心里暗道麻烦,怎么就遇上这么多事?
“此地不宜久留,你的刀他日再寻。”他小声朝许欢说了句。
两人于是也转头欲走。
但还未迈出步子,就听到一声凄厉刺耳的破空声,由远及近,急速朝他们的方向来了。两人心中一颤,只觉得通体生寒。
不等两人有所动作,随即传来贺芜一声凄惨的呻吟。
两人下意识回头,只见贺芜嘴角溢血,双目睁圆,已经失了大半神采,身体好似受了什么推力,大步往前冲了一小段距离,竟来到顾城两人身前,随即重重倒伏于地。
贺芜趴在两人身前,顾城这才看见一柄长刀插在贺芜背上。那刀没入脊背颇深,怕是脊柱都已经断了,眼看是活不成了。
可贺芜竟一时没死,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眼前的顾城与许欢,沾满鲜血的右手也缓缓朝他两伸出,喉咙里断断续续传来几声细微的哀求:
“救……救……救我~”
可未等两人反应,贺芜右手与脑袋就同时瘫软,落回地面,就此一命呜呼了。
顾城惊魂未定,急促地喘了口气,随后他抬眼朝那刀飞过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一黑衣青年也面无表情地看向这边,这黑衣青年剑眉星目,眼神冷冽凌厉,长长的乌黑头发用一根黑色丝带随意系于颈后,身材颀长,看上去竟比顾城还高一些。
也就这么匆匆一瞥,那黑衣青年身形一闪,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时反应过来的人们才惊恐地夺路而逃,顾城也不想在此多做停留,便快步离开。可他一回头,却不见许欢身影,再定睛一看,只见许欢正一脚踩着贺芜的肩膀,双手紧握着那柄杀死贺芜的刀。
“他都已经死了,你还想做些什么?”
许欢见顾城回头,大喊道:“顾大哥,快来帮我。这刀是就是我那把,我得带走。”
实在蹊跷!顾城眉头一挑,只觉得有些奇怪。
“杀人凶器,是你想拿走就拿走的吗?”
还未来得及阻止,许欢已然将刀从贺芜的尸体里抽出,他拿过刀喜笑颜开,又将刀在贺芜的衣服上蹭了蹭,抹去血迹。
“人又不是我们杀的,怕啥?”说着就要走。
话虽如此,但只要许欢还想要回这把刀,那就脱不开干系,加之两人日前就和贺芜起了冲突,就这么带着凶器离开,平白惹人怀疑。
许欢挎刀边往外走,临走之时还不忘朝贺芜的身上吐了口痰,痛快笑道:“死得好!”
顾城打定主意,便叫住了许欢:“我们不着急走,等官府来人,把事说清楚,现在你带着凶器离开,不清不楚的。”
许欢噘噘嘴,不以为意。昨日遭贺芜那般羞辱,每每想起他心中还难堪不已,此番见贺芜惨死于此,他心里的痛快或者说幸灾乐祸,远胜于惊慌。
“那我们就这么在这看着这死鬼?怪瘆人的。”
贺芜面朝下伏于地面,鲜血已经在身下积了一滩,店里的顾客伙计早都一哄而散了,就他两人站在尸体不远处,一人手里还提着凶器,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我们去门口待着。”
门外此刻围了不少人,因为时间已经接近午时,行人繁多,跑出来的那些人逢人就说,一时间围观的竟把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两人出来,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见许欢手里还握着刀,当即吓得往后退了一圈。一些胆子大的还伸手指指点点,嘴里絮絮叨叨。
顾城微微皱眉:还好不少人都看到了那杀人的黑衣杀手,否则我俩怕是要背上杀人的恶名。
许欢见人群看到自己,如看到瘟神般惊慌,也知道是被误会了,当下就摆摆手里的刀,解释道:“我们就是看热闹的,那人可不是我们杀的。”
几个之前的目击者也叙述了刚才的经过,人们这才放下了对两人的戒心。
两人站到一边,一老头侧脸问道:“小伙子,听说死的是贺家的大少爷?”
“那人确实姓贺。”顾城之前也未仔细询问,并不知晓这贺芜的身份。
而许欢则接口道:“就是贺家大少爷贺芜。”
那老头“奥~”了一声也不再说话。许欢看其表情,竟好似有一丝欣喜?想必这贺芜是个人人喊打的主。
心下有些好奇,顾城就低声朝许欢询问这贺家来历。
一番解释,这贺芜来历倒也简单,他乃是大乾前任天师贺懿轩的子孙后代。贺懿轩担任大乾天师以及青麓书院院长六十余载,贺家因此发展壮大,权势煊赫。
说到这大乾天师,准确讲是大乾官方机构监天司名义上的头头,一直以来都由青麓书院院长兼任,乃是大乾官场上真正的大人物。
只是不知为何,那贺懿轩年前突然卸任了大乾天师以及青麓书院院长的职位,到现在这两个位置还空着呢。
虽祖上离了职,但贺芜在监天司和青麓书院都身居要职,更是在青麓书院弟子选拔中有些话语权,这也是许欢想要攀上贺芜关系的原因。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之时,人群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人群向两边散去,流出一条道来。
一队官兵在一名穿着官服的中年人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那珍宝坊的账房。官兵进来,随即四散将现场封锁。
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人,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干瘦矮小的猥琐道士。他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个拂尘,进来后不作停留就往案发现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