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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二世的生命,第一世的爱

“如果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偷的!”

小閃叫着。

“还真的不是他偷的……”

一个有些诙谐的烤火腿肠般的声音从山林间传出,紧接着一根毛笔飞出,化为人形,是守罐人!

“灵药共有两颗而不是一颗,现在两颗都被偷了,就算他真的偷到了,也只有一颗而已,另一颗现在下落不明。”

守罐人站在了叶三和小閃左边,有些义正言辞地道。

“哈哈,好,连守罐人都出来了,那我就好好告诉你们,这东西不是我偷的,而是别人送我的,送我的人就是……”

“上一届守罐人,也就是我。”

从叶三身后不远处又传来了让叶三心痛的声音,

“不……不会的。”

叶三摇着头,他不敢相信。

“儿子……但就是这样的。”

那是一名女子,轻轻地走着,声音很温柔,很慈爱,

“我虽是守罐人,可我也有生活啊,我和我丈夫,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便因为一个怨魂怨念太深遭到反噬而陨落,我孩子还太小,我不在了谁来抚养他,我只好拿出一颗灵药,那时候这个人刚成为怨魂没多久,他看到了,他说要给仙人告密,我才……送了他一颗。”

看着母亲一步一步从自己背后走出来,陈述着这一切事实,叶三的心仿佛万般烈火烧灼的痛处,

“不!不可能!”

“我早就说了,你母亲的身体不一般,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抓来做研究。”

榕太阴摇了摇头,朝叶三说道,

“毕竟,我也想用我的毕生,去奉献这个小镇,奉献我的女儿。”

“哈哈我承认,”

怜叔笑着道,

“你是个好镇长,但你绝对不是一个好父亲。你的女儿,你从没用心关爱过,但我们叶三关爱了,那还不归我们了哈哈!”

怜叔笑声音调十分奇怪。

“赵冀怜,能不能停下你这幼稚的行为了……”

一个声音从榕太阴他们身后传出,声音显得并不算苍老,叶三知道他是谁,

“书磐!”

怜叔高声叫着,突然变得兴奋,他找寻着声音的来头,在看到那个身影站在了叶三旁边的时候,他眼神暗淡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死了……”

“死了?”

是那个路人脸,原来他叫书磐,他笑了笑,

“我活着呢,活得好好的,谢谢你个老同学,一把年纪了还没把我忘了。”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怎么能忘了你!”

怜叔眼中泪水正打着转,山林中的日照随着太阳的移动和树木的生长投影出不同的形状。

“做这些,没有用的赵冀怜,只为了这一点纪念吗?不,不会的,你不会做这样不值得的事情。”

“不值?那我的癌症呢?我还什么都没做,就与世长辞了,老天和我谈过值这个词吗?”

怜叔震颤着声音吼着,

“哈哈,你变了,你不再支持我大胆的决定了,我的异想天开,突发奇想,你永远是最赏光的,可这次,为什么站在我对面?”

“因为你真的错了。”

书磐的表情变得严肃,

“你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哪怕这个人是你的下一世。”

“就是,这种出风头的地方怎么能让你占了。”

从树林深处传出了一个喇叭一样的声音,很有宣传的腔调,

“余文虎……”

怜叔看着那树林,眼前的人物并不能被一般人捕捉到,只有猎魂者才会拥有这样的能力。

“没必要的赵冀怜,你在证明什么?你试图让我们承认你什么?难道你真的靠一个电影就可以被别人记住吗?太天真了,你不喜欢我的风格,我那种煽动舆论的能力,对,而当今社会,你不能煽动舆论,你必成不了伟人,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我知道你心直口快,对很多事情都看不惯都很不满,但是你已经不再年轻了老同学,何不接受命运,随遇而安……”

“你别再妖言惑众了,就是所有人都被你蛊惑,我也清者自清,和那时一样。和我提什么命运,哈哈,你和他们沆瀣一气,我还以为你个老东西会能说出一些新鲜的东西,结果果然如出一辙,随遇而安,我最讨厌随遇而安,能改变就要改变,能出风头那就要出,这部片子会是我最满意……”

“别说了!”

叶三打断了赵冀怜,

“现在,立刻,我要小雪,你还给我!”

叶三腿一蹬腾飞而出,怜叔背着手一挑眉,后撤一步,正站在小雪后面,手掌轻轻落在她的后背,

“那就,向我证明,你活着,比我活着更幸福吧。”

怜叔手掌一紧,用力一推。

“啊-”

小雪紧闭着眼睛,跌下瀑布去,

“不!”

叶三脑中一道白光划过,仿佛是身体比头脑的指令提前,紧随着冲入了山涧,水雾中,叶三仿佛触碰到了小雪的身体,他将小雪抱在怀里,背朝地面,闭上了眼睛,叶三笑了。

赵冀怜站在瀑布顶端,他跪了下来,哭了,也笑了,小閃看着他,眼神复杂,他仿佛已经知道了一切;叶三的母亲瘫软在地上,她用尽二十年生命呵护的孩子就这么坠入悬崖;余文虎的灵魂和路人脸并肩站着,眼中泛起的是苦涩的神情;榕太阴愣着,倚着身旁的树,红珠从身后抱住他,他突然眼睛一红,拐杖猛的一杵地,整个人健步如飞冲了出去,

“我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别的男人去救!”

“太阴!”

红珠大叫着追赶他,可来不及了,榕太阴一步迈出,

“咕噜-噗-”

突然伸出的巨型藤蔓将众人吓了一跳,将瀑布上方盖住,榕太阴一下落在了其中一根枝干上,赵冀怜见状吓得向后蹭着,进而变成了爬,狼狈不堪。

要知道,这样巨型的猎魂技绝不可能是怜叔或任何一个随便的猎魂者可以施展的。

周围又猛地生长出几棵树,瀑布四周也被封住,

“哦天呐我知道这种气息,”

小閃惊呼着,瞳孔散大,进而变得亢奋起来,

“祖师!!”

“最终你还是做出这种事了……”

空灵的声音仿佛在山谷中回响,藤蔓之中飘出一人,身穿金丝白袍,虽披头散发却并不邋遢,眼神深邃如潭,眉宇之间是登峰造极。

“啊啊啊!你,你怎么出来了,难道……”

怜叔嘶吼着,一脸不可置信。

“嗯,一不小心就修成仙了。”

白袍中年人摸了摸鼻子,有些随意地道。

“祖师!谢天谢地我终于见到您了!”

小閃已经以泪洗面,他平生从未见过这名祖师,一直是听师傅去讲述他的传奇事迹,

“哈哈,你是他的徒弟,挺俊朗的,就是看着像他乡客。”

中年人继续说着,仿佛在场人刚刚经历的生死离别都不算什么一样平淡。

“我说……”

他转头,看向赵冀怜,山谷的风被掀起,从中年人的背后刮出,怜叔被吹的眼睛都睁不开。

“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我都要疼,给你个机会,放弃这部电影。”

他徐徐地说道,语气云淡风轻,怜叔却听得每个字都让他骇然,这种强大的威压让他口唇干涩,要用全身力气才能挤出几个字:“放弃了……我还能剩下什么……”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中年人掏出一部摄像机,

“这是你和叶三认识以来每一刻在他身上发生的故事,我都偷偷的录下来了,能作为电影素材不?”

“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发出诧异,

“这也行!”

中年人挠了挠头,笑了笑,

“毕竟,咱是仙人嘛,无敌一样的存在,就是有点寂寞了,所以拍点片子自己也解解闷。”

这个中年人看似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随意和家常,可依旧无法让在场的任何人放松警惕。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虽然经历过生离死别,可这不一定是一个好的素材,世界上的人们,虽然平凡,但都在努力,虽然朴素,但都有热爱。大家都在期待着明天会更好,如果老看生离死别的电影,岂不是对明天产生愈发的恐惧了吗?倒是叶三,本来应该有我和你这两世的记忆,却被你从中间切断,搞得人家跟个大傻帽一样被你耍的团团转。”

中年人将摄影机丢给怜叔,怜叔摸着那还温热着的摄像机,又笑了出来,转而眼中有些懊悔。

“那两个孩子……”

“放心,有我在,怕什么。”

中年人的话突然变得让人安心,他看向守罐人,和上一届守罐人,二人马上肃然起敬,单膝跪地,

“大可不必,你们做得很好,倒是我应该答谢你们,现在两颗药都已经被吃了,之后也不会再有不法之徒想来偷取了,你们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此时某地

再醒来时,叶三正处在树林身处,摸了摸身上,好像没有什么疼痛感,

“我是死了吗?”

叶三想着,环顾四周,小雪正躺在自己身边,他试探性地叫了叫,小雪并没醒来,

“她应该没事,小伙子。”

传出这个声音的时候,叶三发现,自己的身前,正坐落着十四张椅子,椅子很沉,很稳,上面都空无一人,这个声音从第一张椅子处传来,叶三能听出来,是路人脸书磐。进而他出现在椅子上,身体前倾着,两只胳膊肘抵在膝盖上,两只手扣着,看着叶三。

“可能你的生命即将结束,但哪怕只剩一秒,都不要放弃。要知道,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他存在的意义,就算是在你的故事里出现的路人,也有他要传授给你的道理。”

他笑着说道,

“竞争者很多,如何在其中脱颖而出,不光靠个人专业能力,更多的,是关系和资本能力。”

叶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他说教这么一通。

“诶哟,你和他说那么多,他能听得懂吗!”

从第二张椅子处传来了一个喇叭一样的声音,这是余文虎,叶三知道,也很熟悉,这种熟悉感在以前很模糊,他感觉自己前两世的回忆在逐渐找回。

余文虎背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我告诉你,你别想改变什么,像那个老头一样幼稚的想法,群众就是用来耍的,除非你有绝对的实力能改变99%的人,要不然,你要么跟风,要么闭嘴。”

他说话很桀骜,但很真实,说罢他嘴角勾起,端详着叶三。

“如果你觉得有些事情违背了自己的内心,那还是一定要不顾一切,奋力坚持初心啊。”

第三张椅子传来一个有些浑厚的声音,是邋遢男,手里拿着那个酒壶,正一口一口地喝着。

“如果互相爱着,哪怕不在一起,都希望对方可以过得更好。”

发出声音的第四张椅子上逐渐显现的纤细妖娆的身姿,是红珠小姐,椅子背后站着的威猛男人,正是山大成,他依旧挺拔,屹立而自信。

“作为一个管理者,威严和绝情有时候是必要的,只是需要分清,是对下人,还是家人……”

第五张椅子上,榕太阴正端坐在上面,点燃了一根雪茄,看向身旁的红珠和山大成,红珠笑了笑,山大成眼神中也并无恶意。

“非常爱你的人,若一直被你拖累,那份感情也会越来越淡,直到消耗殆尽,支撑着的信念将变为物质或令人瞠目结舌的虚无。”

第六张椅子上,抱着盒子披着头巾的老妇人还是那样的姿势,正微笑着说道,她椅子背后仿佛模模糊糊地显现出一个男人的容貌,但却很淡无法被看清,但叶三能感觉到,那容貌也是笑脸。

“我的老伙计,我用我的尊严发誓,你的路还远远没有结束,不要轻言气馁,拜托你一定要,一直一直开心下去啊。”

突然从椅背中蹦出了一个小男孩,那是地七张椅子,那生灵活现的正是小閃,奇怪腔调依旧没有改变,叶三看着很小只的他坐在很庞大的椅子上,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有些任务,它更应该被称为职责,你的一切想法,都要建立在职责已经被完成的基础上,如果还未完成,便要坚守下去。”

烤火腿肠一样的声音从第八张椅子上传来,手持毛笔的老人正坐在上面,笑眯眯地看着叶三。

“就算身处黑恶的屋檐下,也要保持自己内心的纯净,这样才能与人为善,这样才能积德,才能安心。”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出现在第九张椅子上,他语气依旧很温和,长相依旧鬼鬼祟祟,叶三好像明白了这十四把椅子的意义,但只是隐隐的觉察。

正在这时,小雪的手指动了一下,叶三赶忙上前扶起小雪,她睁开了眼睛,娇容展现在叶三面前,脸颊有些红润,嘴唇翘着,微张着嘴,她看到身前的叶三,埋下头笑了笑,便站了起来,

“小雪,你先别那么着急走……”

叶三正要拦住小雪,却发现小雪径直走向了第十张椅子。

“我从你身上,摸到了这个!”

小雪张开手,叶三定睛一看,是那片枯萎的花瓣,叶三脸颊有些滚烫,这种自己的想法被看穿的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嘻嘻,其实我本来想了想觉得确实不应该去接近你的,毕竟我们真的没认识多久,而我对你也只是一厢情愿,但是看到这个,我反悔啦,之后,不管你会在我身边多久,我也会,好好珍惜每一天的!”

小雪声音有些腼腆,此般不如泉水击石那样直接,而是似清波拂绿叶般棉柔。

“儿子,别怪妈妈,瞒了你二十年,”

第十一张椅子上,传来了那汹涌如热浪的母爱之声,叶三连忙跑过去,握住母亲的手,

“妈,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用一辈子感激您,都不够。”

叶三控制着眼泪不让它们流出太多,母亲也流泪了,

“为了你的爱,你最在乎的人的生命,你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虚荣和浮华来对他们付出,请一定要记住啊……儿子。”

母亲的手逐渐变得没有质感,叶三瞪圆了眼睛,

“不,别这样妈。”

他抱住母亲,但母亲的身体逐渐没有温度,没有了存在感,只是虚无的东西了。

“我想着,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因为你没人照顾没人疼,现在,有了小雪,我可以放心的走了,毕竟,这灵药若还在我体内,便还会被人,有机可乘。”

母亲有些黯然神伤。叶三终于控制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一滴又一滴,

“啪嗒-啪嗒-”

落在土地上。

“你母亲也只是变成了和我一样的灵魂,如果你是猎魂者,还会有机会见到的。”

第二张椅子上,余文虎正念叨着,并没有看着叶三,仿佛就算是自己,也无法接受这份伤感。

“小子……”

第十二张椅子上,传来了那个让叶三又爱又恨的声音,怜叔依旧是桃花眼,正坐在那把椅子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叶三走到他面前,搂住了他。

“你……”

怜叔愣了一下,紧接着,和母亲相同的情景出现在了怜叔身上。

“啊!不……”

叶三哽咽着,

“怜叔我没有怪你真的,我真的没有怪你,除了你用小雪来逼我这件事让我有点气愤以外,那些事情我都不在意的……”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老头子我也想开了。确实没必要了。”

怜叔咧着嘴道,

“没想到还能被你小子搂着,也算是别有一番感受。我承认,你会过的比我幸福,我也承认,你的癌症将不复存在,因为那是我吃了药而强行施加给你的疾病,我放弃了,你也将痊愈,但是,听老头子一句话,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像我一样,很年轻就得了恶疾啊……”

怜叔拍了拍叶三的后背,直到叶三已经被拍的没知觉,他知道,怜叔也变成灵魂了。

“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和你认识一下,叶三。”

金光闪耀,金丝白袍的中年人出现在第十三张椅子上,叶三这一世没见过他,但突然有了印象,

“你是……第一世的我,赵炎卿?!”

“正是。”

他点了点头,看向怜叔,怜叔笑了笑。

“看来你的记忆已经都还给他了啊。不过我想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不论是哪一世,之间是什么关系,都应该是幸福的,都应该是属于自己的,所以,赵冀怜,你也很幸福啊。”

中年人笑着说,又转头看向叶三,

“我们都是普通人罢了,哪怕有所追求,也要看看实际情况,不要像我,一生都钻在研究里面,落下了很多风景,最终还造出了对世人没好处的东西。”

他笑了,一口白牙可见医学大能都是很注重个人卫生的,中年人长得很帅,有一种,万人迷的感觉,不像怜叔那样浪荡,虽然叶三五官也比较端正,可很明显,怜叔和和这中年人的面庞要更为精致一些。

“最后,是我想和你说句话。”

第十四把椅子上,一个叶三从未见过的人出现了,叶三一下被说愣了,他声音很年轻,仿佛只有二十多岁,深棕色的眼睛在这树林中竟能闪着亮光,母亲听到这声音身躯一震,眼泪夺眶而出。

“孩子……这是你爸啊!”

叶三怔住了,浑身酥麻,从头顶到手肘,到膝盖,再到肢端,这是那个,那个他看到了月亮也不会去思念的父亲吗?叶三一步一步地挪着步伐,站在那男人面前,那男人肤色也很黝黑,看起来叶三确实是随了父亲,父子对视数秒,

“扑通-”

叶三跪在地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儿子……你是我儿子……”

男子也有些抽泣,

“我们,我们对不起你孩子,我们都将离去,剩下你一个人,要好好活着,请记住,不管在哪,都有人,默默地爱着你。”

男子笑了,叶三转头看去,赵炎卿挥袖之间,叶三身后也出现了一把椅子,

“去吧,那是你的席位。”

叶三听罢点了点头,坐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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