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宿,四人组一看表,才四点半多。
其实按照我的设想,云南之旅是类似于乘车旅行之类的,我们到一个地点租上车,然后父亲开车进行一场说走就走的公路行——这个设想其实也是谢丽尔带给我们的,我们父子俩完全可以在路边野宿之类的。没经验?有了第一次不就有了吗?一成不变的旅行模式,我早就有些厌烦,可这个想法却并没有和家人沟通过——中国的父母那种担惊受怕的思想还是让我望而却步,最终合拢了嘴,同意父母丽江、大理、昆明三地的游玩行程。
但没有料到,这个计划去丽江的第一天晚上就被打散了。
“后天就去大理?那时间有点太紧了,那玉龙雪山与千古情拉市海只能去一个了。”
小杨耸了耸肩。
父亲向来都要精打细算,任何大事都要将就亏不亏本,由于对于当地并不太了解,父亲先询问了一下小杨这里的情况,但很显然,小杨觉得这样一个计划有些荒谬,可能会把时间都耗在路上(其实吧,去云南的旅行大多数时间都会耗在路上)。
“而且大理洱海那边主要是赏湖景,最近洱海的旅游业正在被整顿,啊因为贪污腐败的问题,去了感觉会大打折扣,有点萧条。”
“那香格里拉呢?”
“香格里拉……没有人会觉得这个时候去那里会很值得。”
西双版纳就更不用提了,离得老八辈子远了……得,云南能听说过的著名景区被小杨同志一一否决……怪不得荒谬,可能在他这个内行看来,我们的行程幼稚而又滑稽,很是急功近利。
“不过倒还是有一个地方值得一去……他和洱海性质差不多,而且正好赶上最佳观赏的季节,离丽江很近,只有四个多小时的车程(这也算近)……泸沽湖?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去游玩一下。”
“鹧鸪湖?”
我没有听太清。
“泸沽湖,泸沽。”
小杨手脚并用给我展示是啥字。
“好的,那我们再想想。”
父亲若有所思,见天色已晚,便带着我离开去吃饭了。
……
“你们也要去泸沽湖吗?也是明天?”
父亲或许是听见了姐姐们的聊天,他扭过头去问道。
“嗯嗯对的,我们明后天在泸沽湖呆着,不会……叔叔你们也是明天去吧。”
姐姐笑着答道。
“哈哈哈,我们是有这个打算,但具体还没有想好。”
其实在小杨与父亲交谈过后,他心里就已经有了定数要去泸沽湖,只不过让他有所顾虑的还是行程、时间的问题。根据小杨所提供的行程,要前往泸沽湖,第一天上午坐四个半小时的车,下午绕湖一半游玩,晚上篝火晚会之类的;第二天上午绕湖另一半,下午坐四个半小时车再回到丽江,这样算来算去,时间浪费得可怕,中间游玩的时间只有一天,而在路上就要坐一天的车(其实和去大理洱海差不太多)父亲问我这样的安排是否可行,而像我这样无欲无求的游客,虽说确实在车上实在会无聊透顶,但也表示想去看一看——泸沽湖,女儿国,就足以让每一个男孩心驰神往了。
“你们觉得呢?这行程是有点太宽松了点。”
父亲像教育我那样的口吻对两个姐姐说道。
“貌似是……是哎。”
妹妹若有所思,姐姐一旁回复。
父亲对于这样的时间浪费显然是不理解的,在他的生活里,如果是干工作,是一定会把每一秒安排得明明白白,绝不能毫无价值。父亲经常跟我讲起他儿时学习的故事,哪怕是考试完了的试卷,他的试卷分析的用功程度,甚至要达到完成后能将每一道题完整地复述下来,一字不差。
于是,当旅行社的老板询问所有人,对游玩玉龙雪山这一天的行程安排是否满意时,父亲首先发话了,他如同一台机器,准确地分析出一天行程的利弊,但这并非是这个男人的目的——在进行“时间被浪费”问题上的阐述时,父亲巧妙用了一个“比如”,比如:第二天,如果有人要去泸沽湖”,就提出了自己对于旅行社行程安排的建议,他觉得如果能将这些大型旅游景点组合到一起,可能会省不少路上的时间,譬如我们今天从玉龙雪山回来,也不过三四点,休整半个小时,直接去泸沽湖,八九点也就到了,这样第二天玩一天,第三天上午返回,能省半天的功夫,还可以安排别的事情,难道不是很好吗?
老板都惊呆了,可能他都没有见过如此口若悬河之人吧。
不过呢,不管岳先生如何打这个算盘,他都不可避免要接受泸沽湖两日游的行程了。
……
第二天,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四人组就又要在八点出发了。
姐姐们依旧带上了雪白的外套,却都拿在手里。妹妹的蕾丝连衣裙看起来风度翩翩,有些仙味,小小丸子头又略显可爱;高挑的姐姐则褐色风衣着身,看起来很是精致。
姐妹俩拿了一个硕大的白色行李箱,从“安隐”到街道之间有近七分钟的时间,父亲很绅士地提出想要帮她们拿一路,可女孩们婉拒了——像她们这样工作了的女孩与我身旁的那些女孩们很不一样,可能经生活锤炼过后,显然少了一份任性娇蛮,多了很多稳重与独立,这种发自内心的刚强,是心酸累积起来的最珍贵的财富——
聪明的姐姐们发明了一种方式,一个人拽把儿,一个人拽起轱辘,一人分担一半的重量,可无奈,实力还是不太允许女孩儿们抬着它走出古城(古城的路是青石板路,行李箱不能拉着走,只能抬起来走)。走了没两分钟,就有些步伐不稳了。
父亲走上前去卸下了箱子,劝说了一阵,终于让姐妹俩愿意让他帮忙了。
“腾儿,过来一起!”
这一点必须要感谢父亲,从小我们家是有良好的家风的,男孩是保护女孩的,男孩也要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虽然这是“烂了”大街的道德,但这一条,甚至很多“成人”都难以做到——责任,男人生来的责任。到了人世间,就会因为自视的世态炎凉,大多数被消磨殆尽——可父亲从来没有,虽步入中年,他还是会和母亲打闹着玩,把母亲宠成了“爱任性”的小公主——这二十年来,可能会有些失落,可能带有低谷,但父亲对于家的责任,或者对于弱者的责任,从来没有变过。
我也一样——毫无怨言。
父亲与我学着姐姐们的方式向前,过了一会儿,姐姐们又来替换了我们,就这样交替着,四人组终于将这个“怪兽”送抵目的地。
车也应景,又一次同步抵达。
……
六个男孩,两位姑娘
上了车,我与姐姐们挤到了最后一排,父亲坐到了我们前面,而在我们身旁,已经全是人了。
“大哥,哪里人啊?”
一位一直笑着合不拢嘴的胖大叔率先打破了四人组上车后的寂静,他穿着红色运动衣配黑色运动裤,带着一个草帽子,好像个不露肚子的弥勒佛。
“山西太原的。”
“两位美女哪里人啊?”
大叔视线后移,找到了姐姐们。
“广州的。”
妹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回应道。
“巧了,那和我们的摄影师离得很近啊。”
摄影师?一旁玩手机的我终于有了点兴趣加入这场对话——
“谁是摄影师啊?”
从副驾驶那里忽然探出个脑袋来——
“我哈哈,我是深圳人。”
“哈哈哈哈,我们这里也有三个离得很近的。”
胖大叔继续组织会谈。
“对对对,我俩是大连的,他是鞍山的。”
坐在父亲一旁,与父亲前面一直玩手机的两位哥哥也放下了手机——恐怕是因为有女孩儿来了的缘故,兴致颇高。
东北小伙子的热情与他们那里的气候是恰恰相反的,之前去东北游玩的时候,就曾受到过不少素昧相识的人很多帮助,我记得在参观沈阳故宫时,不小心受了伤,一下子围上来四、五个带着浓郁东北口音的大叔大妈问我有没有事啊,最后问的母亲都不好意思了,连忙说没事,然后……
然后我就被两个大汉驾到洗手间清洗了伤口,用了一位大妈随身带着创口贴,兜里还被揣进去一颗糖。
两位哥哥长得很是相似,让我不由觉得他们是否是亲兄弟俩。其中斜前方的那位哥哥看起来很喜欢打“王者”,即使聊天也不忘了看几眼手机上正在出现的王者视频。
人到齐了,司机发车,在一群新结识的朋友的欢声笑语中,踏上了前往泸沽湖的旅程。
……
胖大叔本来是到云南办公事,后来开完会了,人闲了下来,就自己旅行了。
自己旅行是一件多么有情调的事情!而在期间,他又结识了同样独自旅行的摄影师,两人在丽江就一起结伴而行了。
其中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两人差点为究竟是双人床还是大床房而争执,摄影师想要大床房,而看重隐私的胖大叔坚持选择双人床,最终摄影师拗不过胖大叔,只好以双人床为主。
胖大叔已经玩了很长时间了,从二月份下旬到现在整整有半个月的时间,游山玩水赏风景,雅兴乐道识素人。而摄影师则希望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可以捕捉到世界独一无二的风光。
摄影师也很重注旅行中的交际——他在微信里加上了所有游玩中认识的人,无论大小,不分男女。
而当他们还未遇见的某一天,一对来自大连的兄弟俩踏上了云南的土地,开始了他们的行程旅行。
兄弟俩永远是那样的热情奔放,或者是欢喜达人,他们不光醉心于风土人情,还迷恋艳遇的名号,渴求一次浪漫的电影情节,留下一段风情韵事。
之后又过了几天,一对父子来到了丽江,他们成为了这个季节最怪异的旅客,没有人不会疑惑本应该上学的男孩,为何会出现在离家万里的丽江,只是所有人都出于尊重隐私,不去窥视男孩神秘的背后,对于他们来说——或者对于父子来说,所有人在陌生人面前都只会是一张白纸罢了。
一天后,一趟广州直飞丽江的飞机上,有一对正在享受假期的姐妹,她们未曾料想到,自己的这趟丽江之旅,会和一对父子一起度过。
妹妹是忙于摄影工作的,但不是摄影师,她是他们团队的老大,boss,而姐姐呢?是人事管理方面的行家。一路上,妹妹会被各种工作打扰,姐姐却很清静,这对从小长到大的姐妹俩,似乎对彼此太过于熟悉了,安静的自顾自的,与偶尔的依靠,看起来才更像亲人的模样。
就这样,这来自不同世界的八个人,坐在了一辆黑色面包车上,他们的前方是云南与四川的边界,是令人神魂颠倒的女儿国,是美艳绝伦的泸沽湖。
……
“咱俩有一点最像,就是好想吃吃吃,一直吃到结束这段车程。”
因为车程太长,汽车也需要休息,补给站是设立在山崖边的,站在观景台旁边就能看见蜿蜒的山路与一汪清澈的水。其他人都去下车欣赏云南的山水,而全车年龄最下的两位“懒蛋”留在了车上。
“那肯定,我现在只想吃东西。”
因为药物作用,我现在对于任何吃的东西都毫无抵抗力。
“啊……要累死了……算了,要不还是下去看看,保不住能缓解饥饿。”
说走就走,“懒蛋组合”终于迈出了坚实厚重的第一步,于是在他们身上的标签,只剩下了吃货。
此时天空一片大雾,有些许遮住了视野,但依旧能依稀辨认红褐色的山,与那缠绕期间的银蛇。我的刘海被风儿掀起,四周的云雾也逐渐向我靠拢,呛鼻,也有些煞景——甚至,风都卷起了我的衣脚,我连忙摁住衣服,又回头一看妹妹,也是这样子尽力不让裙子飞舞——
看来今天,又是一个与风作对的日子。